豎日早朝,齊烨當場下令,厚賜陳家,以慰陳峰元為遼疆的付出。
早朝之後,衆臣都去與陳赟道喜,陳赟笑着回禮,卻是不知,陳赟對于皇上的做法并不滿意。
賞賜再多,也不如權利在手。
昨日皇上封蘇瑾嫣為妃的消息,陳家是第一個知道的,但昨日天色已晚,他不好給後宮傳遞消息,便隻能等到今日。
可到底棋差一招。
此番皇上當着文武百官的如此厚賞他陳家,瑛兒在宮中就不好借此再得皇上的寵愛了。而比起皇上寵愛所能得到的,這些賞賜實在不能看。可現如今,已是不能了,瑛兒再無理由尋皇上的恩典了。
想到此,陳赟就忍不住皺眉,但好在還記得自己現在仍身處金銮殿,及時隐藏了真實情緒。與身前恭賀自己的大臣笑着回禮,待人群散去,匆匆回府。
後宮之中,與前朝有聯系的後妃都已得了早朝發生的事情,紛紛做出了自己的猜測。而重華殿,在朝中雖無人,但小夏子特意将這消息傳給了重華殿。
謝過小夏子,陸純熙返回内殿,将消息告訴了蘇瑾嫣。聽完,蘇瑾嫣奇怪道:“皇上為何要如此厚賞陳家?”
“當然是為了你。”陸純熙笑道。
“為了我?”蘇瑾嫣錯愕,“皇上賞賜陳家,與我有何幹系?”她與陳家并無牽扯,怎麼皇上賞賜,還是因為她了呢?
看出蘇瑾嫣的想法,陸純熙有些好笑,解釋道:“瑾嫣,此番南方大捷乃是瑛貴妃兄長之功,皇上要麼選擇更加寵愛瑛貴妃作為賞賜,要麼賞賜陳家。而皇上卻将這功勞算了一半給你,借此讓你晉升了位分。
如此一來,陳家又怎會甘心?皇上自然要安撫陳家,可皇上為了你,自然不可能更加寵愛與你作對的瑛貴妃,所以,這才選擇厚賞陳家。皇上此舉,也不僅僅是為了你,更是為了你腹中孩兒。”
陸純熙微微一笑,道:“常說母憑子貴,但又何嘗不是子憑母貴呢?”
蘇瑾嫣恍然,心中感動不已。齊烨身為帝王,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當真是不易,也足矣看出齊烨對她的感情。
後宮之中,聰明人從來都不少,看出皇上意圖的人自然也不少。這些人審時度利,在早朝之後,紛紛帶着禮物前來重華殿拜見恭喜蘇瑾嫣。
陸純熙以蘇瑾嫣懷有身孕,不可疲勞為由,攔住了一部分人,餘下的親自接待。竟硬生生沒讓人親眼見到蘇瑾嫣。不過也是太後與皇後未曾親自前來,不然,蘇瑾嫣哪有不親自接待之禮?
而也因蘇瑾嫣封妃一事,重華殿更名為重華宮。之後,重華宮直接閉宮,宮内人不可随意外出,宮外人也概不接待。
除了皇上會來宮中看看蘇瑾嫣,重華宮中竟是再無其他人。
時間如斯,匆匆間,竟已是過去了六個月。
暑夏時節,陸純熙收到齊恒寄來的信箋,告訴她,他還有最後一場仗要打,獲勝後,即可回京。
而距離齊恒所言的那日,不過數日罷了。
陸純熙捧着信箋,眉開眼笑,隻覺心情格外晴朗,正欲前去尋蘇瑾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就見花影急匆匆地跑過來。
“純熙姐姐!”
“怎麼了?”陸純熙迎上前,責備道:“都入宮四年有餘了,你怎的還是這咋咋呼呼的性子。”
若是往日花影定然會嬉笑着與她鬧,今日卻是沒有理會,火急火燎地道:“純熙姐姐,娘娘胎動,似乎是要生了。”
“什麼?!”陸純熙也穩不住了,把信件往懷裡一塞,拉着花影就往内殿跑去,一邊問道:“不是說還有半月嗎?怎麼提前了?”
“我也不知道。”花影回答。
跑進内殿,陸純熙立馬沖到蘇瑾嫣身邊為她診脈,确定并無大礙。此時,接生婆與李老太醫也都到了。
看着李老太醫也為蘇瑾嫣診了一次脈,陸純熙問道:“李老太醫如何?”
“娘娘身子很好,胎兒也很穩定。”李老太醫回答道。聞言,陸純熙放心了不少,旋即想起接生婆說過,有些孕婦生産時間是會提前的,是自然現象。
重華宮裡早已備好接生的房間,關于接生的流程衆人也都走了數遍,所以雖然慌卻并不亂。此時接生婆李老太醫都到了,衆人更是穩定了不少,立刻按照之前排練過的流程來。
陸純熙站在屋外等着,一雙眼緊緊盯着房門,卻也沒忘了派人通知皇上和太後。很快,齊烨與太後就已趕到重華宮,而作為六宮之主的皇後也趕了過來。
衆人守在門外,聽見裡面傳出女子痛苦的叫喊聲,齊烨與陸純熙心都揪起來。太後年紀大了,在外守了一個時辰,便堅持不住,回頤和宮休息了。
衆人在屋外守了一天一夜,幹淨的熱水端進去,過了一會兒端着一盆血水出來。屋内女子的叫喊聲越來越低。
一個宮女端着血水出來,陸純熙撲過去連聲問道:“如何?可生出來了?”
宮女搖搖頭,臉色也很難看。陸純熙還想追問,卻被齊烨一把拉開,低斥,“别打擾她們!”
陸純熙動作一頓,安靜地站在了原地。
齊烨松開手,低眸看着臉頰毫無血色的陸純熙,有些心軟,低聲安慰了一句,“阿瑾與孩子都會平安的。”卻不知,到底是在安慰陸純熙還是在安慰自己。
時間在流逝,天邊已經泛起一抹魚肚白,而屋内,蘇瑾嫣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陸純熙再也站不住,拔腿便要沖進去。
“你做什麼!”齊烨怒喝。
陸純熙大吼,“我聽不見瑾嫣的聲音了!”竟已是帶了哭腔。齊烨雖不忍,但産房不能随意進出,還是叫人拉住了陸純熙。
可誰知,激動的陸純熙力氣極大,一個人竟是拉不住她。齊烨一咬牙,吩咐道:“帶回她房間關起來。”
“是。”兩個侍衛上前架起陸純熙就要走。
“不要!”陸純熙激烈掙紮,嘶吼,“讓我看看她!讓我看看她!皇上,求求您,讓我看看她!”
齊烨撇過臉,不看她。
陸純熙終究還是被架走了。
而就在她被架走後不久,産房的門被推開,李老太醫從裡面走出來,面色疲憊至極。齊烨看向他,眼裡都是期待,“李老太醫,阿瑾與孩子......”
李老太醫搖搖頭,嗓音蒼老嘶啞,“皇上,請節哀。”“......朕不信。”半晌,齊烨低語。
“李老太醫,煩請讓一讓,朕要進去看看阿瑾,阿瑾生産肯定很累了。”齊烨輕輕說,他伸手出推門,卻被人給攔住。
“皇上,産房男子是不可進的。”皇後走到齊烨身邊,拉住他的手,安慰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傷心,可是......”
“皇後,讓開。”齊烨抽出自己的手,仍要進去。但顧忌古老習俗,衆人皆攔在了齊烨身前。
“都給朕讓開!”一而再的被攔住,齊烨大怒,“這天下都是朕的,朕哪裡不能去?!就算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又如何?隻要妨礙了朕,朕不介意廢了它!誰再敢攔朕,朕現在就要了他的命!”
天子一怒,無人再敢攔。
齊烨推開門,先是聞到了一股極濃郁的血腥味,然後是帶血的絹布,滿盆的血水,還有......女子蒼白如紙的娟秀臉龐。
那張看見他就會溫柔的笑的臉,如今蒼白而僵硬。在女子身邊,放着一個小小的嬰孩,瘦瘦小小的,皮膚也皺巴巴的,小臉是紅色的,跟個醜醜的小猴子似的。
可這是他的孩子。
他盼了許久的孩子,他還親手為他縫了一件衣裳,等他出生了就給他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