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說榮國府薄情寡義,兒婿娘家沒了就讓兒婿也沒了……
當然,也沒有證據證明不是——畢竟張夫人走得比張姥本人還早。
但這不是更可怕了嗎?
不是政治鬥争,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也不是急病大症,又是娘家得力而且兩家還在蜜月期的情況下,張夫人在賈家都活不下去了——因郁緻病,因病而卒。
說得簡單點,就是抑郁死的。
好好的人就這麼沒了,就算張夫人本人有幹系,心思深細也好,思慮過重也罷……難道榮國府就沒有一點問題了嗎?
這樣的情況,裴雪很難對勳貴沒點偏見。
雖然他和張夫人也沒什麼交情,但畢竟是認識的人,和全然的陌生人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作為一個講究的場面人,隻要有需要,這點偏見不耽誤裴雪穩定發揮,保準看不出來一點端倪,但這樣的能力,用不上當然更好——誰沒事喜歡給自己找不痛快啊?
甯榮二府的兩位國公才去世,這三年又閉門守孝,正是财大氣粗的時候,可不是後來寅吃卯糧的光景。
這也不全是奢靡習慣了,一來她家在社交圈裡消失三年了——當然人不到,禮還是要到的,不然誰還搭理你?這頭一次宴會不能露了怯。再有,好不容易出了孝,很該熱鬧喜慶些,也是個除晦的意思。
是以,雖然早在禫祭時就将藍布白燈籠等都一一去了,但如今滿了整月,換下素服,不獨人要穿紅戴綠,就是府邸街道也都要妝扮得彩繡輝煌才合意,府前甯榮街,府後依附兩府的族人親朋住的後街悉裝飾一新。
雖時辰尚早,但二府門前俱已是車馬簇簇。賈敏到的已是十分早了,林璟跟着去榮慶堂拜見賈父時,除《紅樓夢》中有名有姓——起碼有姓的,另有兩個林璟對不上中名号的夫人,帶着兩個女娘并一個男郎陪着逗趣。
一番厮見,論了序齒,卻原來也是個“熟人”。
“……這是王家的儀姐姐,我大姑母和三舅舅的兒子,她乳名鳳姐,阿隽你跟我一樣叫鳳姐姐就好啦!”
原來是她啊!
雖然名字變了,但個人特征太明顯了,“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看不出來,“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倒是鮮明,而且還叫“鳳姐”,哪裡有認不出來的?
凡鳥偏從末世來,都知愛慕此生才。
一從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鳳辣子,王熙鳳。
至于賈瑗後來說的王修和大概應該是“狼舅奸兄”裡的“狼舅”王仁的王家大郎,林璟已經無心關注了,隻是機械地見禮。
虧得她樣貌好,也端得住,說話行禮都是一點不錯,看着很像個樣子——除了她自己,沒人知道她在神遊太虛。
至于她格外注意王儀,這倒不是問題,小孩子就是喜歡跟着大孩子玩,即使王儀也隻比她大一歲。
但也正因為年紀小,一歲的差距對這個年紀的孩子而言已經很大了,雖然林璟本人完全沒有這個意思,但沒關系,隻要周圍的“大人”這麼覺得就是了。
等會兒?!
“大姑母和三舅舅”……
不是!
這合理嗎?
被賈父以“你們小孩不耐煩聽我們說話,元春帶你姐姐妹妹們去玩罷”為由,清出榮慶堂還在思考姑母和舅舅算不算□□的林璟曾經是一個很符合老一輩“現在的年輕人啊”的年輕人……
雖然也在古代生活了六七年,但林家支庶不茂,不茂到原著裡的賈母說林家人都死絕了的程度——林璟對此當然很有意見,誰被說全家死絕了能沒意見?卻也不得不承認,林家人确實少。
因此,林璟這個小弱點也就一直沒被發現。
好在她的邏輯思維還算不錯,頭腦風暴一通換算下來得出“雖然聽起來是近親,但其實兩人沒關系,所以不是□□”,并且王熙鳳也不是近親□□産物的結論。
不過話又說回來,“一代親,二代表,三代嘴藐藐”都多少年的老話了,可見不認得親戚也不是一時之藓,全然歸罪為工業發展才導緻人情冷漠很不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