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姐姐，老爺從朝中議事結束馬上回府了，夫人讓小姐趕快收拾一下去見。”

春桃看着我面露難色，一邊不忘應着“好了知道了，我現在給小姐梳妝，稍後就到。”

這老爺是個什麼狠角色？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算了，來都來了，也在房裡待了大半日，硬着頭皮上吧！

“小姐，今天梳個什麼發髻？還是最喜歡的随雲髻怎麼樣？”春桃把我扭正端坐在化妝凳上，我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兀自發愣。

“随意吧，快點就行。”斜眼看到了窗戶的位置，恰好是傍晚日落西山的時候，夕陽透過關閉的窗子，被木楞格分成了碎片，該掌燈了，我心想道。也不知道這閨房外等待我的是什麼？我深呼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兒。

随意梳妝打扮了一下，披了件白貂的長襖，就随着春桃七拐八拐開始在宅子裡穿行。真大啊，等到腳底闆都磨得有些生疼時，終于拐進了一個大的中庭，庭中縱向相隔十米遠放着兩個巨大的水缸，裡面不是那麼應季地飄着綠色的荷葉。有一個人影從中庭盡頭的方向閃退進屋内，同時聲音響起：

“老爺夫人，大小姐來了。”

自踏入庭院起春桃就自覺閃到了我的身後，我聽聞這都開始報信了，便攏了攏襖子，提起裙擺加快了腳步，小跑了幾步急匆匆穿過庭院。

屋内剛燃起蠟燭，内堂高深，并不能全然窺見。高堂主位上右側是先前見過的額娘，左側坐着一位男士，留着絡腮胡子，應該是剛下朝，還穿着朝服，上面繡的是啥我也沒敢多看，自然也不知道品階高低，但就天快黑了才從宮裡回來的疲憊樣子，應該蠻受聖上重用。兩側還有位置，位置上，位置後也影影綽綽有幾個人站坐着。此刻我也并不敢東張西望。

在不清楚這個時代的禮儀是如何的情況下，情急之下我直接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阿瑪，額娘，是孩兒不孝，給家裡丢臉了。我真是，沒有臉面再見爹娘！”

說着，我直接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我靠，這古代的地面咋比水泥還硬？砸的我腦袋嗡嗡響。

剛才那個姐妹，說到底是為娘的，馬上看不下去了，從座位上起身就要來拉住我。

“萩兒，你這是做什麼？快來快起來。春桃，愣着幹啥呀快來扶你主子！”

第一天來，對這張臉的尺寸感還沒掌握好，有一個頭磕到了顴骨，給我疼得瞬間眼淚就下來了。我也就借勢故作委屈孱弱的樣子，在額娘和春桃的攙扶下一瘸一拐在側邊椅子上坐了下來。

“爺，您開個口啊，孩子都在這磕壞了。”

額娘焦急道。

廳堂内鴉雀無聲，我虛坐在椅上也不敢擡頭，晌久，這家老大發話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該知道丢人了。知道這次差點把我、你母親、你姨娘、整個佟佳家的臉都丢盡了嗎？我以後跟明珠老頭子我們怎麼還在朝中議事？你說！”

看我低着頭不說話，男主人繼續說道：

“你倒是清醒，喝多了還知道往醉心樓跑？要不是那是我們自家的産業，現在全京城就要看你佟佳妤(yu四聲)萩(qiu一聲)的笑話！看你過兩年還有什麼夫家可選！”

我這還是四個字的名兒啊？這麼洋氣！不過這才十來歲就想着嫁人的事了？這讓奔三被催婚也不着急的靈魂本我多尴尬。。。

“我不要嫁人，我要一輩子陪着額娘和阿瑪！”配着臉上挂着的兩行淚痕，我擡起頭委屈道。

果然，老爺的聲音軟了下來，本來要拍案頭的手掌也瞬間收了力道，轉成了兩個手掌間的摩挲，乍看上去還有種心酸。

“唉，爹娘又何嘗不想你們都常伴身側呢。隻可惜啊，佟家的女娃娃們，生來就都背負着使命啊。”說着，環顧堂下。

我這也才顧得上擡眼跟着阿瑪的眼光向四周望了望。隻見對面額娘座位下首的兩個椅子上分别坐着兩個婦人，看不出真切年齡，但估計也就二十歲上下。坐在第一的婦人懷中還抱着一個襁褓中的嬰孩，經過剛剛那麼戲劇性的一幕，也沒有哭鬧，仍然安穩的睡着。

坐在第二的婦人在剛阿瑪和我聲調的提高中已經有點受驚似的站了起來，這才在氣氛緩和後，看到阿瑪向她向下擺了擺手，方敢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而我額娘身後立着的，可不就是剛在屋内小馬駒似的紮在我懷裡的弟弟多兒麼。男生果然發育的晚些，雖然額娘在我一歲半時就又生了弟弟，但他現在看來可比我小了一号不止。隻是每日辛苦的騎射和布庫練習，讓他的皮膚越發黝黑起來，估計将來長大也是草原上的英勇騎射手。

椅子後林林總總又立着幾位，想必應該是以上各位房裡使喚的。

看到氣氛差不多緩和了，抱着嬰兒的婦人才敢開口說話，她聲音溫婉地說道：

“好了爺，夫人，萩兒也一天未曾進米水了，差不多到了用晚膳的時間，我們不如就移步飯廳說話吧？”

“罷了，走，叫老胡讓上菜吧”阿瑪說着牽起了多兒的手，起身往門外走去。

而我就跟在額娘身側，跟在阿瑪身後起身離開。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路上隻聽女眷裙裾窸窸窣窣的聲音，并沒有人講話，前頭阿瑪在高聲表揚着多兒今天在布庫課上的表現，說是什麼屆時一定讓某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