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彥辰沒有跟監丞反映嗎?”姜飒問。
“反映過,我也與監丞說過,可是監丞根本不管,他不敢得罪窦家,隻搪塞說他們幾個隻是玩笑而已。”
果然是這樣,這也是裴逍一開始就沒打算将窦堯臣帶家丁劫掠她的事情,報知書院的原因。
“咚”地一聲,姜飒又在那桌案上拍了一下。
祝徵看了他一眼,接着道,“不過,即便彥辰遭遇了這樣的為難和欺淩,他也始終沒有很大的反應,沒有谄媚讨好,也沒有刻意作對,仍舊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仿佛那些人就是些蚊蠅,隻是叮咬打擾他一下而已。”
“所以,我實在想象不出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最終打破了彥辰的信念,讓他輕生,而且還是用自焚那樣的方式。”
一時間,三人都沉默了。
過了一會,裴逍問,“學兄可還記得出事之前,最後見他是什麼場景?”
“記得。”祝徵語氣低落,“那天是一旬最後一日,剛剛旬考完。我和彥辰在校場練習射箭,因為我射箭很差,他在指導我練。彥辰雖然看着文弱,但是箭術還是很好的,每次都是甲等。可能他有天分,又足夠努力、足夠專注吧。我們正練習着,彥辰好像看到了什麼,急匆匆地跑出校場,往書院門口的方向跑去了。我喊他,他也沒回應。就是那天他跑出去後,我再沒見過他。然後隔了一日,下旬一開學就得知他已經離世了。”
“學兄,京兆府查這案子的時候,有來書院問過你這些事嗎?”裴逍問。
“沒有。這案子很快就結案了,說是那城郊别業常年沒人住,那主人也不知彥辰怎麼會去那裡,又為何會自焚。祁家家貧,家中據說隻有一個比彥辰還小幾歲的幼弟,那别業主人就是要祁家賠償,也根本不可能,于是也就沒再追究。京兆府确認了彥辰身份後,見也沒有其他苦主,别業主人都認了,也就結案了。”
“不過,你們今天問我的事情,前不久還有個人來問過我,就是祁彥辰的弟弟祁青陽。”
“祁青陽是祁彥辰的弟弟?”姜飒驚訝問道。
“嗯,他自稱是彥辰的弟弟,來這裡讀書了,想了解下兄長之前的事情。”
“那祁青陽知道了他兄長被窦堯臣那些人為難的事嗎?”裴逍問道。
“彥辰受欺負的那些事我沒有對他講,隻講了最後那天看到的情況。我怕他難過,也怕他心裡怨恨,要去找窦堯臣幾人報複。那幾個纨绔,京中多少達官貴人也不敢得罪,他一個孤貧少年,如何是那些人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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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逍和姜飒離開五年生齋舍區域,往回走。
姜飒突然問道,“祁青陽竟然是祁彥辰的弟弟,阿逍你此前知道嗎?”
裴逍搖了搖頭。
“他為何不說呢?我們那日在酒樓裡聽思卿講祁彥辰的事情,他也什麼都沒說。”
“或許是心裡難受吧。”裴逍想起那日祁青陽确實說話很少,神情反應與平日裡是不太一樣。
“那倒也是。”姜飒應道,說着他又提出了一個疑問,“祁彥辰出事前,究竟看到了什麼才追出國子監的?”
裴逍也在琢磨這個問題,聽姜飒問起,回應道,“祝徵學兄說他是往書院門口追出去了,那看守書院大門的院工或許有見到過。”
那看守大門的院工李老丈在國子監待了有十來年了,祁彥辰出事之時,他自也是在的,就是不知是否記得那天的事情了。兩人來到國子監門口,尋到了角門裡的李老丈。
“祁公子?我知道。他是個好人。有次我與書院裡的小厮搬重物,扭了腰,祁公子背了我去醫舍看大夫的。那醫舍裡的花芷姑娘也是個好人,他們都不在意我是個奴才下人,幫我治傷。要是書院裡那些個公子哥兒,恨不得離得遠遠的,好像我們身上有毒似的。”李老丈回憶道。
“醫舍裡的花芷姑娘?您是不是記錯了,醫舍裡祝醫師的仆從是蘭惜姑娘啊。”姜飒問。
“沒記錯,蘭惜姑娘是後來的,大概一年多前來的,之前跟着祝醫師的是花芷姑娘。”
“竟還有這麼回事。”姜飒道。
裴逍又接着問,“李老伯,您還記不記得,祁彥辰出事前一兩日,他曾從這大門出去過?”
李老丈思索了片刻,回憶起來,“是有這麼回事。他當時跑得很快。因為祁公子向來行走做事都是慢慢的,所以,那天我看到他跑着出去書院,感覺很奇怪,就多看了幾眼。”
“那日正是旬考結束,學子們家中很多來接的,也有很多自行歸家的,外面車馬和人很多,也有車馬行的車夫在外等着賃馬車。祁公子匆匆賃了輛馬車,當時他身上沒帶銀錢,車夫不肯走。我看到後,拿了銀錢準備送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見他解了身上的玉佩給了那車夫,那車夫當即就駕車走了。我想攔着都沒來得及。”
“那您可看到他在追什麼人?”裴逍問。
“沒看到,那天書院門口各家各府的人和車馬擠做一堆,看不出來祁公子在追誰。而且祁公子出來前,我還有點打盹,是看到他神色不同以往,才清醒了點。”
“對了,前不久也有一位如您二位這樣年紀的公子,來跟我打聽過祁公子的事。說起來,那位公子和祁公子言行舉動還有些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