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村子裡休整了幾日,安王府派去救林曦月婢女的護衛也找了來,他們一行人重新聚齊。雨也停了,他們向村民采購了車馬物資後,便啟程往洛陽行去。他們此次所搭救的夫人,正好也是要帶着孩子去洛陽找其夫君,便搭了他們的馬車,一同上路。
出發沒多久,他們便見到了不少流民,三三兩兩、攜老扶幼地往洛陽的方向走着。流民大多衣衫褴褛、面黃肌瘦,可以看出已經有些時日沒有飽餐休整了。
姜飒何曾見過這陣仗,起初看到幾個時,他還以為隻是行乞的人,一路向前,流民越來越多,向來愛說話的他,都沉默了。看着那些人,有的穿着破漏的草鞋,有的甚至連鞋子都沒有,赤腳趕着路,他隻覺得自己腳上的新鞋在紮着他,身下的馬車也覺得坐不住了。
同坐在馬車裡的林緻遠,心頭也大為震撼。他眉宇深鎖,不住歎氣,腦子裡琢磨着,這樣的情況朝廷應該如何赈災救濟。
夏慕卿騎着馬,走在前面一輛馬車旁邊,也沒比姜飒和林緻遠好多少,雖然他博覽群書,早就在書卷之上知道了“陶盡門前土,屋上無片瓦”、“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生民之悲,但是真正置身于百姓之中,才體會到那些詩詞一點沒有誇張。
百裡搖光也騎着匹馬,走在馬車的另一邊。他長于北塞,與普通百姓之間的距離到底比京城裡長大的少年要近一些,但是數量這麼多且集中的流民,他也是第一次見。在軍中習慣了規矩和秩序的他,不禁有些擔憂,會不會發生什麼混亂?
祁青陽坐在後面一輛馬車外駕車的位置上,時不時地歎息幾聲。災民他自然不是第一次見,可是如此多的災民,現在的他除了感慨民生多艱,長歎幾聲,也做不了什麼。
裴逍因為受了傷,在衆人的堅持下,坐了馬車。她生長于民間,到底比其他幾個京中長大的世家公子小姐們見得多些。“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顔。”她心裡頭念着這詩句,輕歎了一聲。
“天啊,竟然有這麼多災民!”思卿從前面的馬車裡探出頭,不停張望,雖然從不曾親眼見過這場面,但也猜出應該是此次大水中受災的百姓。
曦月聞聲也探頭來看。
馬車外幾步遠,一個老婆婆領着個男童,本想與馬車中人乞要些吃食,因見馬車旁都是些騎馬帶武器的男子,便不敢靠近,這時見馬車裡探出兩個仙女似的小姑娘,忍不住拉着男童走近車窗喊道,“兩位小姐行行好吧。老身和孫子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能不能給我們點吃食?”
曦月見那老婆婆頭發花白,全身打滿布丁,仍舊補不住所有的破損之處。那男童臉色黃綠,本就瘦的小身闆套在不合身的大衣服中顯得更加瘦弱了,兩隻黑黑的小腳丫也不知道有沒有被磨破磕破,隻有一雙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讓她感覺到了那孩子的希冀。
曦月眼圈泛紅,扭頭與思卿說道,“我們幫幫她們吧。”思卿也是這麼想,兩人一拍即合,叫婢女取了車内面餅幹糧,遞給了老婆婆。
安王府的護衛素知郡主行事風格,那祖孫倆看着也不像歹人,所以在她們靠近時便沒阻攔,百裡搖光、夏慕卿自然也不會阻攔。
姜飒在後面馬車裡探出頭,看見前面一幕,感慨道,“這也就隻能暫時幫一個兩個,這麼多災民,怎麼幫得完啊?”
那老婆婆顫巍巍地接過吃食,不住俯身道謝,“謝謝菩薩小姐”、“謝謝菩薩小姐”。
“婆婆您不必多禮。快帶您孫子去食用吧。”曦月道。
那婆婆“诶诶”應道,拉着孫子,停下腳步,沒再跟着馬車走了。
後面裴逍、姜飒、林緻遠和祁青陽乘坐的馬車徐徐從她們身旁而過。
他們往前剛走了一會兒,後面突然傳來方才那老婆婆凄厲的叫喊聲。
“放開放開!這是老身孫子的!”
姜飒半個身子都從馬車車窗裡探了出去,指着後面那搶餅的男子,對護衛喊道,“去攔住那人!”
護衛領命駕馬駛近那男子,那男子見護衛氣勢洶洶而來,張惶地向四周大喊,“鄉親們,前面馬車上有好多吃的!快去跟他們要啊!”說着狠命從老婆婆手中拽下一塊餅,塞進嘴裡,跑開了。
但男子那聲,點燃了流民們饑渴許久再也抑制不住的欲望。
護衛察覺到周圍的流民開始盯着他們,他震懾性地瞪去,那些人收回了目光,待再掃過去,發現那些流民又盯回了他們,仿佛他們現在就是塊肥肉。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人靠近了他們,還有人攔在馬車前擋住了路。
拄着拐的老伯、抱着孩子的婦女、全身赤裸的小孩......
“少爺小姐們賞點吃的吧。”
“貴人們行行好啊。”
“救苦救難的菩薩呀。”
......
思卿、曦月掀起簾連連解釋,“對不起,我們沒有那麼多吃的。幫不了你們。”
馬車中,徐夫人不安地抱緊了襁褓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