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們可以送。隻是徐大人,如果鞏縣縣令坐視不管的話,那兩日後怎麼辦?”裴逍問道。
“如果他不來,還請兩位小友冒險幫忙将我帶出去,趁窦府尹不在城中,我以河南府少尹的官身一人擔責,去遊說支持赈災的官吏、富商和百姓,一起強闖城門出去。”裴逍與百裡搖光對視了一眼,雖然他們看不到徐清此刻的神情,但卻能聽出他的決心。
徐清接着說道,“總之,你們不用擔心,雖然洛陽府尹放棄了城外百姓,但是洛陽城沒有放棄,我也絕不會放棄。希望你們能給災民們傳達一些信心和希望,在這種時刻,信念非常重要。”
“嗯,這點我們來想辦法。”百裡搖光應道,“大人願為受災百姓擔此風險,實乃大義。我等感佩。”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在其位,如何能不盡其力。”徐清歎了口氣,接着道,“我這就寫信,還請兩位稍待片刻。”
裴逍、百裡搖光帶着徐清寫與鞏縣縣令的手書,從府衙一個隐僻角落越牆而出,向着入城來的方向而去。
城中幾處高門大院正宴樂喧鬧,門前華服冠蓋往來如雲,見面之人互相祝賀着“七夕萬福。”
“原來已經七月初七了?”百裡搖光走過那些人,感慨道。
“嗯。”裴逍心中憂心着災情,聽百裡搖光說起,方才擡眼四處看了看,淡淡應了一聲。
他們繼續往回走,漸漸走出這片富庶的門庭宅院,穿過街市。
街市上一片冷清凄涼,與方才那些富戶豪紳府上的氛圍全然不同。店鋪沒幾家開着的,也沒有人在逛街市,路上的行人都是匆匆趕路,甚至有不少衣衫褴褛、面黃肌瘦的百姓,就留宿在街頭。穿行兩片區域,讓人不禁懷疑這是否是同一個人間。
裴逍和百裡搖光翻出城返回駐紮地,夏慕卿已經采購回了糧食、藥材和基本的炊具。他會同林緻遠,安排好了糧食的熬制、分發和領取,并且安排了府中家丁控制局面,沒發生搶糧騷亂的情況。這撥糧食熬制分發之後,眼下的災民之饑暫時得到了緩解。但災民人數衆多,食粟有限,也隻堪堪夠勉強果腹而已。
鄧載之拿到藥材後,便帶着曦月一頭紮進瘟疫藥方的研制和瘟疫病人的看護中去。
裴逍和百裡搖光先給徐夫人傳了口信,告知其徐大人安好,他們不久就可以相見,而後便将徐大人所說告知夏慕卿幾人和阮柏聿。
“這府尹封鎖了消息,眼下光靠我們,要應對這災情根本是蚍蜉撼樹。當務之急還是盡快将消息傳回京中。”阮柏聿道。
“沒錯。”姜飒應道,“我剛安排了一個護衛速速回京,給外祖父報送消息。”
夏慕卿道,“這樣,我也安排家仆回京中給父王送信,讓他将這洛陽的災情呈報給聖上。”
阮柏聿點了點頭,接着道,“洛陽府衙的實際情況暫時限于我們幾人知曉,否則災民們引發恐慌,再蔓延開,場面将更不好控制。其他學子也先不必告知了。”
話音落,幾人互相看了看,皆憂心忡忡地點頭應了。
夏慕卿突然想起什麼,說道,“我們今日買糧,發現城中糧價高得離譜,問了城中人,才知洛陽城的糧價,這幾日已漲了十倍!”
阮柏聿皺起了眉頭,問道,“官府是有平倉、義倉用于天災時放出,平抑物價的。怎麼會糧價上浮這麼多?”
夏慕卿冷哼了一聲,說道,“洛陽府衙的平倉、義倉想必根本沒有放,城中也隻設了一處粥棚,每日兩次施粥。不說城外的災民,就是洛陽城内的百姓也不好過。”
“聽慕卿所說,城中的藥材價格倒還不算太離譜,想必瘟疫的事情城中大部分人還不知道消息。”林緻遠說完,幾人陷入了沉默。
沒一會,姜飒氣呼呼說道,“這種情況下,那府尹就自己躲去别院裡逍遙,放着城内外這麼多百姓不管,我們能不能把他抓來威脅他開城門赈災?”
“不要沖動。”阮柏聿忙看向姜飒勸道。
“如果我們以家世身份去别院拜會那窦府尹,勸他開城赈災,可行嗎?”百裡搖光問。
“可以試試。”林緻遠應了一聲,接着道,“不過,我猜那府尹會借故不見我們。他既然敢封鎖消息,瞞報災情,必然有京中耳目幫其打點,即便災情實際情況傳到京中,他肯定也有應對方法。他定是有所依恃才敢如此行事。我們幾個,并非官身,他也并沒有一定要見我們的義務。而且我們一表明身份,在此時,他定能猜到我們的目的,也就知道,我們是他赈災不力、渎職的證人。他若直接在别院見我們,就更加坐實了,以後問責起來他就不好解釋了。若是不見,他還能找借口掩飾,比如不承認自己偷偷帶了家人躲出城。”
“不過——”夏慕卿說道,“如果他肯見我們的話,這條路會更快,而且徐大人和鞏縣縣令就都不必擔風險。”
“那我們先試一試。”
百裡搖光話音剛落,思卿走近說道,“你們知道嗎?今日是七夕。”
“竟然已經七夕了?”姜飒驚訝道,他說完朝裴逍瞄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生怕被人看出什麼。
“是啊,今日在城中,看到有人過節方才想起來。”夏慕卿應道。
思卿看了衆人一圈,笑着道,“雖然我們現在處境狼狽,但是也不妨苦中作樂慶祝一下嘛,何必那麼慘兮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