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轟鳴,硝煙彌漫,血色的風幾乎把旌旗撕裂,殺伐之聲絡繹不絕。
戰鬥維持了将近三個時辰,阿史那土門的重甲兵橫行無阻,仿入無人之境,魏軍死傷過半。怯戰、投降的士兵數不勝數,将士們士氣低落,形勢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這時,納爾西斯出現了,他率領的羅馬兵團由外圍橫切進入戰鬥。羅馬人戰法獨特,他們的出現,很快便吸引柔然各部落頭領及魏國諸将的目光。
白幽心中大喜,以為是援兵到了,正當他準備發出全力反擊的命令,隻見納爾西斯帶領他的部隊,倒過頭來反殺魏軍這邊正在叛逃的士兵。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白幽大驚,此前同于謹商議的對策,是讓納爾西斯打着繼續援助柔然的名号,率領部隊突襲阿那瓌。現在納爾西斯倒行逆施,竟假戲真做,調轉槍頭攻打自己來了。
這一叛變,無疑是給魏軍的傷口又撒上一道鹽巴,這是白幽領軍以來,最為兇險的一仗。周圍将士死的死,傷的傷,一個個倒下,屍橫遍野,皆因自己沒有探明敵人虛實,貿然躁進的緣故。
強烈的譴責感充斥内心,便覺兩眼一昏,連兵器都兀自的掉落地上。阿史那土門捕捉到這一變化,一個哐當下來,擊退正在與自己纏鬥的石木,執兵戈直撲白幽殺去。
由于白幽的失神恍惚,恰好給了阿史那土門可趁之機,待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卻是無處可躲。在這危難時刻,一柄長劍忽然破空,徑直殺向阿史那土門。
感覺到攻擊來襲,阿史那土門倏然止步,身體彎腰下傾,很巧妙的給避開。待長劍插于沙土時,李虎出現在白幽身前。
他神色異常冷靜,簡直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改往常放蕩潇灑的姿态,凝神道:“就這麼放棄,可不像你,何況局勢也許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糟。”
伴随李虎目光看去,白幽察覺到納爾西斯進入戰場後,隻斬殺叛逃的魏軍士卒,對正在奮力抵抗的士兵并無動作。
他思慮片刻,言道:“看來隻要往納爾西斯所在的方向撤退,大軍應該會有一線生機。”
李虎點了點頭,顯然白幽已經恢複了往日冷靜。這時,石木、趙貴、于謹、李弼也相繼出現在白幽身旁,而阿史那土門身邊陸續出現了阿那瓌、阿史那特勒、庵羅辰等諸多頭領。
阿那瓌站于衆人最前方,大刀朝前一指,厲聲喝道:“給我殺!”
見此狀況,白幽不再猶疑,立即召令各部将收攏兵力,往納爾西斯的方向撤退。一路上,被殺死、砍傷的魏軍士卒不計其數,從後方不時會傳來士兵的慘叫聲,白幽沒有回頭,他知道一旦自己被阿那瓌追上,所有一切都将完結。
幸得天意不絕魏軍,納爾西斯真如白幽猜想的那般,并未對撤退的魏軍做過多攔截,隻是裝模作樣的阻擋一二,這恰好給了魏軍可乘之機。
庵羅辰和阿史那土門将納爾西斯的故意放水看在眼裡,阿史那土門并未做什麼特别應對。但庵羅辰就不同,見來援部隊有放水嫌疑,便領着餘下的狼騎兵,連同羅馬士兵一起斬殺。
這一舉動引起羅馬士兵的強烈憤怒,他們開始不加掩飾的與柔然軍隊對抗,抓着庵羅辰窮追猛打,這般反向操作,大大增加了魏軍逃脫人數,場上亂成了一鍋粥,大家各自為戰,直至魏軍徹底脫逃,情況才稍加好轉。
這一戰魏軍傷死傷慘重,丢失大量的糧草軍械,柔然汗國以極小的代價獲得全勝,為表彰在此戰中立過功勞的頭領,阿那瓌特地在柔然城擺下酒宴款待。
府衙中,阿那瓌端起一樽酒,對底下衆多頭領舉杯,郎笑道:“今日勝利雖有些波折,但結果卻是好的,大家與我共飲此杯,以示慶賀。”
“謝可汗!”多數頭領拿起酒樽,飲盡杯中酒。唯有庵羅辰,酒都快喝到嘴邊,卻被他反手打翻在桌面,眉頭緊蹙。
他走至納爾西斯面前,拔起腰間大刀對向後者,問責道:“該死的,若不是你橫加阻攔,魏軍主将早成了老子的刀下鬼。說!你到底有何居心?”
突如其來的這番動作,引來諸多頭領目光,尤其是阿那瓌,目光深邃如鷹,看似淡定的在喝酒,實則密切在關注事态動向。
納爾西斯良久沒有回應,庵羅辰就更為暴怒,提了提嗓門,道:“說!”
隻見一位黑袍人走進來,右手搭在左肩上,向阿那瓌行上一禮,随後道:“他是羅馬帝國的人,怕是聽不懂王子說話吧!”
阿那瓌并沒有給這個黑袍人好臉色,冷傲道:“本汗正在宴請有功勞的頭領,你來此作甚?”
黑袍人并未因阿那瓌的話難聽而生氣,反而笑了笑,道:“自是前來道賀,恭喜可汗在此戰中大獲全勝。”
阿那瓌面無表情,懶得去做回應。
庵羅辰氣沖沖的說道:“要不是這家夥從中作梗,魏軍将士一個都别想跑!”
話說到這份上,納爾西斯讓盧克斯站起身,替自己進行翻譯,說道:“我是奉羅馬帝國君主的命令,來幫助你們侵略魏國,事成後大家平分好處。可是你們的人卻反過來攻殺我的部隊,這是什麼道理?我沒有追究你們的責任已經很仁慈,哪裡由得你在這耀武揚威,我勸閣下還是收斂點,想一想惹怒我國的後果。”
庵羅辰先是一愣,而後大刀一揮,把刀架于納爾西斯的脖子上,道:“好家夥,以為本王是吓大的?”
納爾西斯面不改色,神情冰冷,冷哼了一聲,并沒有把庵羅辰的舉動放在眼裡。好在阿那瓌是清醒的,他可沒傻到去招惹一個羅馬帝國,說道:“王子退下!”
庵羅辰心有不甘,急道:“父汗,這家夥行為很可疑,對了,當時阿史那土門就在附近。阿史那土門,你來向父汗說明當時狀況。”
當日的情形阿史那土門自是清楚,但他不願意多事,柔然汗國向來欺壓突厥部族,把自己的族人當做奴才使喚,土門心中早已積怨。若非礙于其強大勢力,根本不會任由驅使,如今更是巴不得他們發生内亂,怎會幫其作證明。
搖了搖頭,阿史那土門回答:“王子說笑了,當時正處于激戰,我無暇他顧,沒注意到這些,抱歉。”
“什麼?!你哪會沒看見,好你個打鐵奴才,竟敢睜着眼說瞎話,信不信本王連同你們突厥部落一起給收拾了?”
這一番呵斥成功激起了阿史那特勒的不滿,他從座位上起身,拳頭緊握,卻被一旁的阿史那土門給攔住。
阿史那特勒見族兄搖頭,隻好壓抑住怒火,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