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香劇院拍完所有打卡視頻和照片,任梨夢随方舒韻等人準備離開,走到一樓側邊的展示牆時,她的腳步猛然一頓,眼神不自覺落在牆上最下方的一張展示照上。
這次回梅市,這是任梨夢第一次路過這裡,看到她曾經留在梅香劇院的唯一痕迹——2018年戲曲風華挑戰賽拍的一張冠軍合照。
這場比賽不光對她和戲校意義非凡,在整個梅市黃梅戲界也引起了轟動,所以這張照片才能被挂在黃梅戲曆屆榮譽盤點展示牆。
那時候,她稱得上意氣風發,所有人也都期待着她一鳴驚人後的大放異彩。
任梨夢站得筆直,神情帶着些複雜,她應該從未想過,多年後她會以節目嘉賓的身份重新回到梅香劇院,照片中滿臉自信和憧憬的她也沒法預料,僅僅一年後,自己會義無反顧轉行,離開從小陪她長大的黃梅戲。
任梨夢眼神恍惚一瞬,又很快變得堅定,她勾了勾唇,重新盯着照片中笑得神采飛揚的自己。
她沒子承父業,成為讓父母驕傲的優秀黃梅戲演員,但她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也從未感到遺憾。
今天站在這裡,任梨夢隻是忍不住想暗暗告訴自己,也大方告訴照片中的少女,她其實有成為自己的驕傲。
時光流轉的這些年,她在學業上拿下了博士學位,工作中走遍了大好河山,她找到了自己的心之所向,她願意為主持奮鬥終生,也相信手拿話筒的自己能在舞台上堅定發出獨屬自己的聲音。
任梨夢很滿足。
她不禁輕輕一笑,許多萦繞在心頭的問題似乎在這趟錄制旅程中不知不覺已找到了答案。
任梨夢眼神亮亮地盯着牆上濃墨重彩的少女。
可能有一天,她再次站在梅香劇院,盯着照片中的少女,卻記不清少女妝容背後的模樣,但任梨夢相信,那時候的她也一定和今天一樣,繼續遵從着自己的内心選擇,也沒有完全抛下黃梅戲。
黃梅戲是她的來時路,她沒有成為專業戲曲演員,卻不會忘記所有刻進骨髓的唱念做打,更不能忘卻黃梅戲一闆一眼間帶給自己的所有酸甜苦辣。
她也不會再糾結某些過去的事情。
就算沒能如父母願,她仍然會繼續盡自己的力量宣傳黃梅戲,這是她和黃梅戲的天生羁絆,也是她義不容辭的堅定使命。
“梨夢,這是你當年的照片?”
沈行之默默在任梨夢身側站定,注意到她眼底的複雜情緒,良久,他終于緩緩開口。
“嗯,行之哥,認得出哪個人是我嗎?”
照片上有當時戲校參加18屆比賽的所有師生,被齊雲兮等人圍在中間的是她、李初月還有幾個演員,大家換下了戲服,卻還沒來得及卸妝,乍眼一看,任梨夢感覺那時候帶妝的她和李初月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般像。
雖然男女角色妝容大相徑庭,但在沈行之這樣的外行人看來,也許沒多少差别,任梨夢随口抛出着詢問,眼底極快閃過一絲狡黠。
她有些期待沈行之猜錯,這樣她就能狠狠調侃他了!
旁邊的方舒韻害怕沈行之分辨不出眼前油彩滿面的臉,剛準備開口提示,就聽到沈行之輕笑地伸出右手食指,淡定地确認,“這個是李初月。”
“你認得出她?”
任梨夢驚訝一瞬,沒想過沈行之是這個回答,他指得很對,她卻有些懵了,左右瞧瞧,展示照四周确實沒寫人名呀。
“她是你的搭檔,徐總介紹過。”
沈行之沒有多言,他留意到任梨夢提起李初月時毫無異樣的神情,眼底不自覺更柔和了些。
“......行之哥,這不是你答非所問的理由。”
任梨夢循着沈行之的視線,發覺他看向的地方是食指指向的旁邊,她正在照片裡笑容滿面的咧着嘴。
任梨夢嘴角的笑容深了些,她側頭看向沈行之,忽然撞入了沈行之猶如一汪幽潭的深眸,視線交彙間,她似乎能感受到潭底泛起的絲絲波光,蕩漾的漣漪在無聲的對視裡一圈圈暈開。
任梨夢知道,沈行之在逗她,她有些羞惱地瞪了眼沈行之,笑嘻嘻上揚的弧度卻在嘴角變得更深。
“既然你能一眼認出我和初月,看來我當年和現在沒什麼變化诶,果然女孩子永遠十八!”
任梨夢再次看了眼照片中自己亮得燦爛的雙眸,忽然繼續道,“走吧走吧,我們抓緊時間,帶你去打卡我十八歲最喜歡去的戲樓公園!”
展示牆上的明媚少女一直注視着眼前人群歡聲笑語遠去的身影,她仍然靜靜守在原地,一雙笑眸飛揚在照片裡,定格在時光中。
“梨夢,我很佩服你 。”
商務車上,任梨夢剛剛坐好,望向隔着過道忽然說話的沈行之,眼神微愣。
“剛剛那張照片上的你和現在一樣,都很棒,很勇敢。”
更勇敢的是,你如今仍然敢于直面那時候的自己,笑靥如花。
沈行之望着任梨夢,眼底帶着些藏不住的溫柔,融化的黑眸如月光般皎潔澄澈,盯着沈行之的雙眸,有一瞬間,任梨夢眼前的他和記憶中初見的身影慢慢重合,仿佛行之學長站在時光的靜谧處回望向她。
“還是不一樣的,可惜照片上帶着妝,那時候我臉上可全是膠原蛋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