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東西收拾好了嗎?”宋阿婆一手掐腰,一手扇着蒲扇,在院子裡喊了一聲,語氣頗有些着急。
這裡雖然是縣城,但宋阿婆的院子像是村裡的一樣,兩邊是住房,中間是一個大院子,院子的一牆已經爬滿了葡萄藤,綠油油的,院子裡還種着兩顆桑樹,現在桑樹的葉子都已經綠的發黑了,但陽光還是能透過桑葉,照的院子裡一片斑駁。
大家都說,進了宋中醫這院子,什麼樣的人都能感受到心平氣和。
宋阿婆個子不高,但往院子裡一站,中氣十足,雖然她已經過了耳順的年紀,但除了臉上的皺紋和手上的老年斑,行動上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迹,依舊開着自己的中醫館,甚至對不方便來的人,她也願意出診,山裡路車開不了,她還能步行幾十裡路去上門問診。
她是十裡八鄉聞名的老中醫,醫術上算的上是登峰造極。
隻見一個個子高挑,留着寸頭,眉目鋒利的少年從屋子裡推着行李箱走了出來,他有着不似少年人的挺拔身姿,倒像是立于高山之巅,長在縫隙裡的飽經風霜的長松。
“收拾好了沒?“見他出來,宋阿婆很快就轉換了語氣,難得有點溫柔。
“好了。”
這個少年說話的語氣淡淡的,但看着宋阿婆,看着又和平時不太一樣。
宋阿婆就把司空桑知的書包遞給他,說“你張叔已經借好了車。”
“嗯。”
夏桑知還是看着宋阿婆。
兩人都沒說話。
一個皮膚黢黑,個子不高不矮的中年男人看見他出來就跑過來,笑着說“小知,準備好了,走吧。”
夏桑知喊了聲張叔,對他道了謝。
宋阿婆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走,夏桑知沒再猶豫,走到了那個男人面前。
這個被叫張叔的人,看了一眼夏桑知,摸了摸頭,憨憨笑了幾聲,“你好好讀書上學,我們大字不識幾個,什麼本事都沒有,隻能下苦力,還是你有出息啊。”
他說話的時候,司空桑知又看見了他的雙手,一雙皮膚粗糙,滿是繭子的手,一看就知道是長期用手勞動的人的手。
夏桑知點點頭,就轉過身,沒再回頭看一眼,隻是看了一眼後視鏡,就轉身上車。
後視鏡裡映着宋阿婆和她的醫館,宋阿婆站在醫館的門匾下,初晨的陽光照在醫館門口,曚昽的像夢。
夏天已經過去,烈日卻還是高高挂着,宋阿婆站着不動看着司空桑知的背影,不知不覺,汗水已經滑到了下巴處。
宋阿婆手在下巴處一抹,轉身走進了院子。
走回去的時候還不知道嘟囔了句什麼話。
快出縣城的時候,夏桑知看見一張熟悉的臉在車前一閃而過,那人似乎還對他笑了笑。
司空桑知把頭扭向了車内,不再看車外。
夏桑知先把東西放回了住的地方,沒收拾,就立刻去學校報名了。
今天是夏桑知第二次來華陶高中,上一次他來的時候還是初三,那時候他隻是來參觀的,今天他是來報名的,一個縣隻招一名學生。
他路過學校的公告欄時腳步停了下來,盯着看了一眼。
上面寫着:中考狀元,韓旭,689分。
滿分七百。
他走進二班教室的時候,幾乎還沒有幾個人來,但他徑直走到教室最後一排的左下角。
他剛坐下,二班的班主任就走到了他旁邊。
二班的班主任是英語老師,叫焦楣,人稱滅絕師太,或曰河東獅吼。一般在她手下的班級沒有不怨聲載道的,說話的時候總帶幾分兇神惡煞,活像人家和她有着血海深仇。
她長得并不突出,隻是門牙往外凸,說話的時候直讓人注視着她的牙,若讓她發現學生盯着他的牙看,她更是烈火中燒,必罵的人狗血淋頭。
大概人隻有被戳中痛腳的時候才會這麼不顧體面吧。
“坐這裡能看見嗎?”
夏桑知點點頭,他沒有和老師說話的同時注視老師的習慣。
焦老師又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走開了。
一上午平安無事,報到完成後,大家就都回去了。
夏桑知隻是剛走到門口,他的腳步就停了下來,他又出去看了眼門牌号,見确實沒走錯,才又走進去。
隻見他早上過來時,隻有沙發和桌子的客廳,現在堆滿了各種各樣的箱子,再往裡面走,餐廳多出了許多食物,餐具,甚至還有了冰箱。
夏桑知隻看了一眼,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因為華陶高中沒有住宿,夏桑知是和宋阿婆的一個病人的外孫子,一起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小房子裡合租的。
宋阿婆的這個病人是住在縣裡的,當時夏桑知上小學的時候,他們也就搬到了縣裡,倆人也是這兩年才認識的,她老是來宋中醫這裡看病針灸,來來往往的,倆人就成了朋友,聽說宋中醫的孫子也要在華陶中學上學,便提出讓他們兩人一起合租,讓兩個人有個伴。
他正準備進自己房間時,客廳的門響了,夏桑知擡頭,就見進來了一個少年。
一眼看過去,最先讓人注意的是他的挑花眼,彎彎的,眼角似勾着,卻一點也不女氣,搭配着五官,是逼人的帥。
讓人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那種。
跟着他來的還有三個人,兩個中年男女,估計是他的父母,和趙老太太。
趙老太太見到他就熱情地朝他打招呼:“小知來啦。”又把他身邊的少年往前拉了一拉,介紹道:“這就是我的外孫,杜臨意。”
“嗯”夏桑知先對這老太太點了點頭,又擡頭看了一眼杜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