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山監獄守衛森嚴，畢竟裡頭關的都是身上背着人命的。

在顧從宴的示意下，兩人以及兩名獄警，來到劉亮的屋子，與其交談。

劉亮身材瘦弱，雙目無神，形容枯槁，頭發也亂糟糟的，食指焦黃，大概經常抽煙。

顧從宴靜靜打量了他一會，嗓音是難得的溫和。

商扶舟聽了一會，發現這不是什麼訊問，更像是訪談。

顧從宴的幾個問題，都是圍繞着劉亮的童年來展開，同樣是研究犯罪心理的，商扶舟很快猜到了他的用意。

大部分連環兇殺案，心理異常的犯罪嫌疑人都有一個不幸的童年，破碎家庭，陰暗的成長環境，很容易養出一個具有極端人格的人。

也許大多數原生家庭有問題的人，其心理或多或少的存在問題，這些問題可大可小，隻是由于成長環境，經曆的不同，最後造就了不同的人生。

顧從宴擺出一個傾聽的姿勢：“跟我談談你的母親，好嗎？”

前面顧從宴提到了他的家人，唯有說起母親時，他才有了明顯的反應。

劉亮的神情由麻木轉變成恍惚，最後恢複麻木，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小時候她對我很好的，每晚她都會講故事哄我睡覺。”劉亮的聲音透着幾分懷念，“家裡後面有個小菜園子，我那會調皮，每次在裡面玩完都灰撲撲的。”

“她耐心的把我收拾好，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劃的小口子，也會幫我處理，我一喊疼，她就立馬停下來，柔聲哄着我。”

商扶舟對這些沒多大興趣，悄悄挪了一步，整個人靠在牆，借着兩位獄警的掩護，玩起了手機。

劉亮的聲音陡然凄厲：“後來她跟人跑了！不要我了！那當初為什麼要把我生下來，生了又不養！”

商扶舟被他吼得哆嗦了一下，再看手機，備忘錄上記着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打上去的幾個字：童年創傷。

顧從宴簡單安撫他的情緒，朝獄警示意，談話就此結束，看得出來他對此行的收獲很滿意。

回去的路上是顧從宴開車，商扶舟随意翻着案件資料，猛然聽到導航聲，反應過來：“你要去警局？”

顧從宴詫異的看他：“當然，總不能拿了錢不幹活。”

商扶舟閉嘴了，他确實有這種想法。

付郵他們這兩天也也沒閑着，接了個毒品的案子，逮着條線索，沒日沒夜的盯人，這種事跟顧從宴沒什麼關系。

兩人停好車，上樓，商扶舟發現他辦公室多了張桌子。

“工位？”商扶舟說。

顧從宴：“擺設。”

商扶舟：“……”

秉持着拿錢辦事的原則，商扶舟老老實實在警局打卡上了幾天班。

沒有案子的生活還是不錯，每天整理整理案件資料，跑幾趟監獄，訪談幾個心理變态的殺人犯。

當然，這期間他還發現了顧從宴某些小習慣，小癖好。

由于合同上标明要負責顧從宴的生活起居，某人理所當然的要求商扶舟搬過去跟他一起住。

商扶舟自然不幹，于是某天下班後，他碰到了從對面房門出來的顧從宴。

顧從宴手裡提了個袋子，神色輕松跟他打了個招呼。

商扶舟看了眼房門号：“我怎麼不記得對門要招租。”

顧從宴身着黑色的毛衣，簡單幹淨，透着幾分爽利的帥氣：“我買下來了。”

真是财大氣粗。

商扶舟笑了笑：“恭喜顧教授喬遷新居。”

顧從宴揚眉笑道：“謝謝。”

商扶舟：“我先回去了，有事來找我。”

“好。”

顧從宴盯着他的房門看了一會，拎着袋子回去了。

進了門，随手扔掉袋子，袋子輕飄飄的落在櫃子上。

回想起好友的話，剛搬家為了表示友好，應該請鄰居吃飯，或者送點東西。

顧從宴基本沒做過飯，早餐雖然是自己動手，但也是烤兩片面包，抹點果醬調味品。

商扶舟臨到家時，從app上買了新鮮的菜，看看時間，還有兩三分鐘就到了。

他開門拿菜的時候，突然聽見對面傳來一聲巨響，外賣小哥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緊接着飄來一股若有似無的糊焦味。

商扶舟把東西放進廚房，琢磨兩秒，發了條微信：“顧教授，幹嘛呢？”

許久沒有回複，他幹脆過去敲門，門一開，看清面前這人的狼狽樣時，他愣了愣。

聲音透着笑意：“在做什麼實驗？”

顧從宴發絲淩亂，袖口挽到臂彎，臉上似乎蹭了些黑灰。

他難得有些不好意思，縱觀二十餘年的人生，他很少遇到挫折，做什麼都如魚得水，因此很難接受自己是個廚房殺手。

“一個化學實驗。”

商扶舟佯裝好奇：“方便進去看看嗎？”

顧從宴移開眼神，語氣有些不自然：“實驗才進行到一半，完成了叫你。”

商扶舟也不糾纏：“行，我先回去了。”

走了兩步，突然回頭：“一會來我家吃飯。”

顧從宴神色遊移的點頭，等人不見後，懊惱的關上門，看着廚房一片狼藉，心底生出一絲無力感。

他聞了聞自己身上，似乎帶着股焦味，草草收拾了一下廚房，把窗戶都打開，然後沖進浴室洗了個戰鬥澡。

還好他頭發不長，吹起來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