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源于他們本性的良知,還是讓他們不得不睜開眼睛,看向現實的苦難。
——原來悲劇依然存在,隻是換了一個形式。依然有凄慘死去的妓女,不過穿着現代的衣服;依然有被權貴蹂躏的藝人,不過背景換成了華池霓虹;依然有被抛棄而境遇悲慘的孩童,不過更加隐晦而無聲息。千百年來,輪回又輪回,而結果不過如此而已。
那麼,就一直這樣視而不見、渾渾噩噩下去?直到苦難一代代傳遞,一直到他們血脈斷絕?
——百鬼對人間,一向有傻傻的同情。看到東方斬斷了悲劇的循環,終于想到了求助神明。
“唉,所以你從頭到尾,隻是想着要賭一把?”費奧多爾插話道,甚至被它刻在DNA上的賭性給逗笑了。
百鬼的計劃,大概是假裝被污染,逃出去,然後遇上神明。從頭到尾的想法,不過是“我賭我一定會遇到祂”“我賭見到祂後祂一定會幫我們”,就這些,完了。
百鬼不理他,依然殷切地看着神明。神明默然一陣,雖有觸動,但隻是平靜。仿佛祂從很久以前就預料到這個畫面,又仿佛類似的情況,祂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了。
神明說:“但是,就算我現在除去了‘界阻’,隻要人心中的塊壘依然存在,‘界阻’就無法消失。我終究無法幹預人族的選擇。百年前的那次,不過是東方土地的人族,自己選擇了自己的命運。”
——百年前,九州風雷動。
神明跨越星海,撕開空間,趕回來時,在空中看到皚皚雪地上一條緩慢移動着的、紅色的線。
祂聽到他們唱歌。在雪山上,在草地裡,并不嘹亮,也不甚清晰,甚至斷斷續續。
那條線也并不延綿。總有一些小點慢了下來,或是停下,可那條線卻永不終結。
然後歌聲傳過來了,其實或許不是歌聲,那樣的條件,說話都是很費力的,但祂就是能聽到源源不斷的心聲。
他們唱:
“假如我還能生存,那我生存一天就要為中國呼喊一天;
假如我不能生存——死了,我流血的地方,或者我瘗骨的地方;
或許會長出一朵花來,這朵花你們就看作是我精神的寄托吧!
在微風的吹拂中,如果那朵花是上下點頭,
那就可視為我對中國民族解放奮鬥的愛國志士們寄以熱誠的敬禮;
如果那朵花是左右搖擺,那就可視為我在提勁兒唱着革命之歌。”*
——那時,這片土地上确實也有無數的門派,無數的主義,無數朽爛的東西,确實按照規則的判定,仍存在着異能力者,他們也确乎被分在不同的門派,高天上的眼睛,想看着他們困在自怨自傷的囚籠之中,内耗不停。
但他們沒有。
神明曾在千年前降臨此地,用定土玉圭引導過萬民心意,除去了當時人心的界阻。但這一次,祂已經不需要問了。
——祂拿着槍,和地上的生靈一樣,刺破了這業障塵埃。
.
*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