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城不願讓他再說自己從前的少年輕狂,趕緊揮手打斷:“行了,都過去的事老提它做什麼。”
哪知季陽關鍵時刻頭腦在線,直指問題核心。
他一語道破:“要我說,城哥,你就是不甘心,他越是逆着你,你就越要讓他服,他越冷淡,你就越要放火燒他,就好像練功走火入魔,已經有點偏執了。”
季陽高中時癡迷看武俠小說,聊起各類武功招式張口就來,活像中二病晚期。
說完,季陽咂了咂嘴,意猶未盡地感慨:“城哥,你實在是太喜歡他了,我從沒見過你對一個人這麼好過。”
沈憐城照他後腦勺來了一巴掌:“哥對你不好?”
“那能一樣嗎,”季陽雖然成績常年倒數,講起大道理卻一套一套,“對兄弟你拔刀相助,義薄雲天,肯定沒話說;可你對他,願意捅自己兩刀。血都流幹了,還怕自己捅得不夠狠。”
沈憐城第一次被他說到無言以對。
他不滿地嘟哝:“老子又不是受虐狂。”
“意會,意會,”季陽抓抓頭發,憨笑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語文學的不好。”
沈憐城捏着杯子在掌心旋轉一圈,斟酌着開口:“陽子,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也便成一個瞻前顧後,畏手畏腳的人,甚至因為憂慮過度倒下……”
“不可能!”
季陽一拍桌子,大聲說:“你跟個牛犢子一樣壯,再說了,不狂不烈那還是沈憐城嗎?想那麼多幹嘛?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季陽脫口而出的調侃,落到沈憐城耳朵裡,反而有種破釜沉舟,封死所有退路的悲壯。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沒錯,誰敢不服,小爺第一個弄他。”
他怎麼可能會,也怎麼可能有脆弱的時刻呢?他這樣不可一世的人,永遠是鮮活的,熱烈的,像一團流動沸騰的金色火焰。
他背負着有形無質的枷鎖,遲遲不肯低頭。因為如果脫下自己這副尖利張狂的皮囊,脫掉層層包裹的僞裝,露出自己不堪的,脆弱的本相,連空氣也能将他淩遲殆盡。
沒人站在他背後,他唯有一往無前,直面虎山。
無論沈憐城心思如何百轉千回,日子還是要不緊不慢地過。等到歸青病愈,一切恢複正軌時,就已到了金秋。
沈憐城一年四季都像火爐子一樣熱騰騰的,今年卻似乎十分怕冷,早早就給自己添了件薄毛衣。
他這個月也很忙,忙着酒吧經營,忙着新公司運作。而最重要的一件事,十月的最後一天,是他們的五周年紀念日。
去年的這個時候歸青正在國外拍戲,前年是出席時裝周,大前年……沈憐城掰着手指頭算了算,這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周年紀念日”,他們竟然從來都沒有在一起紀念過。
他本來打算問問歸青想怎麼過,可自從歸青出院,沈憐城一直堵着一口氣,對歸青那天的話耿耿于懷,有種說不上來的不痛快,以至于第一次這麼久都沒有聯系他。
他雖然對歸青百般包容,可絕不是沒有脾氣的。恰恰相反,他是一點就着的嚣張肆意,哪怕與歸青在一起這麼多年,也沒有完全收斂個性,隻是在歸青面前溫順乖覺,想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表現給他看而已。
所以沈憐城幹脆自作主張,在家裡準備燭光晚餐。除了慶祝兩人的紀念日,緩和彼此的關系,他也想借着這個機會,和歸青好好聊聊兩人的未來。
歸青這人,難以捉摸。沈憐城破不開他心上籠罩的迷霧,自然也尋不見他們戀情的歸宿。
沈憐城覺得,如果兩人還想走下去,有些話,還是要早點說開才好。
說破無毒,哪怕撕碎兩人一直以來故作無事的平靜,也好過危機像滾雪球一樣無可挽回。
他還真是應了季陽那句話,已經陷入了偏執的怪圈,歸青越是不相信,他就偏要證明給他看。
就像飛蛾一頭撞進火光裡,竭盡全力,不顧一切。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幹脆直奔專櫃。一來是在和歸青賭氣,二來,他心中還是存了一絲期待,真的想讓歸青戴上。
歸青出席活動時戴過許多首飾,大牌珠寶高級定制落在他的身上,也隻是錦上添花的陪襯。可他的無名指永遠空空蕩蕩,就像他這人一樣,清冷獨立,身邊容不得半分位置。
沈憐城時常在想,假如有一天,他真的能戴他們的情侶對戒,宣誓彼此的主權;那時如果衆口铄金,銷毀其骨,他就替他掃平一切輿論,一切質疑和污蔑,都由他來背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