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目從早晨一直拍到深夜。走出錄制現場時,氣氛依舊微妙。兩個嘉賓針尖對麥芒的氣魄,讓在場的人都有些噤若寒蟬。
pd特地走在阿秋身邊,低聲問:“陳小姐,你跟鶴神時間最久,他和宋老師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真有什麼過節,這節目可就做不下去了。
阿秋想了想,決定春秋筆法帶過:“他們私下裡沒什麼交集。”
“那就好那就好,”pd拍拍胸口,心有餘悸,“看他們今天互不相讓的模樣,太吓人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倆是情敵呢。”
“呵呵。”
阿秋幹笑了一聲。
還真是。
“歸先生,今天合作很愉快。”走出攝影棚,宋子安率先朝歸青伸手,“希望歸先生清楚自己的身份,見好就收。”
pd聽見,剛放回肚子裡的心又提上來,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都快哭了,這兩位祖宗是幹嘛呢!熱度也不是這麼炒的啊,是不是太入戲了點?
歸青對宋子安遞出的手視而不見:“這句話反送給你。”
同樣是火藥味十足。
臨時助理尬笑幾聲,趕緊轉移話題:“宋老師,怎麼沒見你的車?”
宋子安嘴角一勾,看見歸青瞬間冷下去的臉色後,笑得更加開懷:“不用了,會有人來接我。”
他話音剛落,就有人喊:“小安!”
一輛吸睛的亮紅色杜卡迪呼嘯而來,在他們身邊穩穩停下。
車上人長腿一邁,跨下摩托。來人身穿黑色正裝,袖口露出一節酒紅,昭示着主人不甘平庸的個性。他摘下頭盔,露出一張俊美鋒銳的臉,正是沈憐城。
他西裝革履,像個斯文紳士的商業精英,卻偏偏不走尋常路地梳了一個刺頭,手上帶着半指皮手套,左耳帶着枚金色耳環,極具反差感的亮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哇,是個大帥哥!”
歸青心頭一跳,連手也不自覺地有些顫抖,什麼宋子安,什麼節目,通通不重要了。
終于。
那個在十七歲夏天跌跌撞撞奔他而來的少年,終于還是以鮮活如初的姿态,躍躍然落進他的心懷。
他知道沈憐城會來的,他日日夜夜盼着他來。
可他真的為了另一個人出現了,他又覺得煩悶。
宋子安眉頭緊鎖,上前一步擋住歸青炙熱如火的目光,難得帶着幾分撒嬌的語氣說:“城城,你怎麼才來。”
沈憐城見他作出一副小孩模樣,眉眼不由得多了許多溫柔:“剛開完股東大會,抱歉啦。”
說着,他拿出許多小禮物,說是小禮物,其實都是些價值不菲的彩寶,這也是他最近開拓的業務之一。他一面将禮物分給在場的工作人員和嘉賓,一面大大方方地說:“小安第一次參加節目,多謝大家照顧。”
禮物自然沒有歸青的份。
分完禮物,沈憐城問宋子安:“你餓不餓?”
宋子安在後台吃了東西,可他餘光望見歸青黑雲壓城的臉色,毫不猶豫地點頭:“确實很餓。”
沈憐城趕緊塞給宋子安一盒草莓小蛋糕:“就知道你會餓,我今天特意做了點心,你先墊墊肚子,一會咱們吃好吃的去。”
宋子安嘴角微翹,接過蛋糕,從善如流抓住了沈憐城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落在歸青眼裡,怎麼看怎麼刺眼。尤其是宋子安似有若無地摩挲着沈憐城的骨節,更讓他怒火中燒。
叫的親密就算了,還敢離得這麼近!
手腳不幹淨的小鬼!
衆人見這位小少爺潇灑出場,又拽又辣,還以為是張牙舞爪的小獅子,結果是隻愛做草莓蛋糕的小貓咪?
一旁的女孩子不禁星星眼:“哇哦,什麼極品好男友。”
歸青攥緊拳頭,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沈憐城越好,他就越覺得切膚之痛避無可避。跳出圍城,原來沈憐城這樣體貼溫柔,光芒萬丈。
他也曾擁有過。
助理試探着問:“宋老師,這位是?”
沈憐城大大咧咧地說:“你好啊小妹子,我是他哥。”
宋子安追了一句:“沒有血緣關系。”
“哦~”圍觀群衆了然一笑。
小情趣,懂得都懂。
歸青胸口一痛,在看到沈憐城也沒有出言反駁時,更是猶如被重錘擊中,直覺得酸澀難當。
就算勝過宋子安又如何?沈憐城已經不肯站在他這邊。
他甚至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
可他一見到沈憐城,眼睛就粘在他身上離不開。歸青見沈憐城要走,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
還是阿秋看出自家boss的無措,率先和沈憐城打起招呼。
“你好,沈先生。”
“阿秋姐,好久不見,”沈憐城眼睛一亮,大大方方和她寒暄,一眼不看正盯着他的歸青,“我最近拓展了新的業務闆塊,要不要來我公司做事?付你三倍薪水。”
阿秋維持着端莊得體的微笑:“沈先生說笑了,我暫時還沒有跳槽的打算。”
沈憐城眨眨眼。“好吧,改天約你吃飯,以朋友的身份。”
說完,他和宋子安轉身離開。
歸青一慌,不顧在場衆人震撼的目光,攥住沈憐城的西裝下擺:“沈……你别走。”
沈憐城臉上的笑頃刻間消散了。
他扭過身,懶洋洋地開口:“歸少爺有何貴幹?”
歸青目光還停留在他們交握的手上。他的語氣生硬:“宋子安,你把手放開。”
不知為何,阿秋居然從老闆的語氣裡感覺到咬牙切齒的醋味。
“歸先生這麼霸道,不太好吧?”宋子安挑釁地直視他怒火噴張的雙眼,“你是以什麼身份,插手我和城城的事?”
一想到他給沈憐城帶來的那些痛苦,宋子安就想狠狠照歸青臉上來兩拳。
歸青反唇相譏:“以我們之間的關系來說,至少比你有資格。”
“你……”
“夠了!”沈憐城實在沒有耐心聽下去。
歸青和宋子安同時乖巧閉嘴。
歸青見沈憐城臉色越來越陰沉,不想在此時惹他不快,于是軟了語氣,柔聲說:“晚上騎摩托太危險,坐我的車走吧。”
沈憐城眼皮微擡,滿臉不耐。
“歸青,你有病嗎?”
時至今日,在他們早就已經分崩離析,再不可能挽回的時刻,他竟然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姿态,心懷高傲的幻想,總覺得一切還可以挽回。
放在從前,沈憐城隻會欣喜若狂,肯為歸青赴湯蹈火粉身碎骨。
可現在,他隻覺得無聊而可笑。
一旁的宋子安緊張地捏了捏沈憐城的手,“哥哥,我們不是還要去吃飯嗎?”
歸青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在沈憐城出現的瞬間,他的眼裡就再沒裝下别人。他死死抓住沈憐城的衣袂,就像落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想和誰走?”
歸青甚至流露出些許哀求的神色。
——和我走吧。
不要再抛下我。
他們站在星藝巨大的招牌下,寫字樓的燈光由近及遠,逐漸寂滅,路燈晦澀的光芒交織着映照出遠方的道路,秋風蕭瑟無情,紛紛揚揚的落葉漫天飛舞。
在歸青渴盼的目光裡,沈憐城面無表情地一點一點掰開他的手,拉着宋子安跨上摩托,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