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城呆住了。
他睜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歸青。隻見他一貫薄情的眼睛裡竟燃燒着瘋狂的火光,幾乎将他們彼此焚煉殆盡。
歸青死咬牙關,才勉強克制住将他揉進骨血的沖動。沈憐城黑白分明的眼睛,照出他的不堪,他的錯誤。
——恨我吧。
就像你從前愛我那樣。
可是他看到沈憐城揚起明媚的笑臉,毫不在意地說:“别開玩笑了,你的愛這麼廉價,換一個人還不是能愛得死去活來?歸青,這是你從前對我說過的話,我可是一刻也沒有忘記。”
一瞬間,歸青心如淬火。
曾經說過的那些殘忍的話語像回旋镖一樣在此刻全部奉還,讓他萬箭穿心。
“城城,你在怪我嗎?在怪我和葉家的事?
歸青慌亂無措地捧住沈憐城的臉,急切地解釋着:“我和葉心婧、和葉亦澤都沒有任何感情糾葛,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再也不和葉亦澤聯系……”
沈憐城望着歸青泛着紅色的眼睛,曾經那一雙從不曾容納任何人的眼裡深深镌刻着他的影子。這是他曾夢寐以求,愛而不得的眼神。
可他已經不在意了。
他直視着歸青冷冷地說:“我不在乎。”
歸青眼尾一顫,臉色更加慘白了。
“……什麼?”
沈憐城眉毛一挑,眼瞳裡跳動着爆裂的火焰:“你和誰發生什麼關系,我都不在乎。”
他狠狠拂開歸青輕撫自己臉頰的手,有些厭棄地蹭了蹭,“還有,我已經決定和譚舟合作,以後我和你就是商業對手的關系,為了不讓我的合作夥伴多心,我們以後還是不要見面的好。”
歸青好像受到了劇烈的打擊,面色一下灰敗下去。
有那麼一刻,沈憐城也以為他話出口的瞬間,歸青臉上的心碎是他的錯覺。
可歸青仍死死将他禁锢在懷裡,于是他隻能将對方真實的痛苦一寸一寸看得分明。
他們沉默着四目相對,包間裡的音樂早就被阿英一行人走時悄悄關掉了,房間裡隻能聽到他們彼此微弱的呼吸聲交錯纏綿。
過了不知道多久,歸青才恢複往日的平靜。他咬牙咽下滿腹酸澀,聲音喑啞地說:“城城,就算你心裡有怨,也不能和譚舟合作。”
“譚家正是因為他的詭計才元氣大傷,連當年老家主唯一欽定的繼承人也折在他手裡,你和他的合作不亞于與虎謀皮。”
他抓着沈憐城的手,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回到我身邊吧,城城,我會傾盡所有保護你,不再讓你受苦。”
“我知道。”沈憐城突然說。
“正是因為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才要和他達成商業合作。”
看着歸青懊悔與心痛交織的俊美面孔,恍如一直無情無愛的玉像轟然破碎,變成一個斑斓而富有活氣的凡塵俗人。
沈憐城卻毫無報複的快意。
他隻覺得疲倦極了。
沈憐城眉目低垂,淡淡地說:“因為我不會再相信你。”
“就算是和他心知肚明互相利用,也好過被你自以為是的欺騙。”
他推開歸青,理了理自己被他扯得淩亂的衣襟,不去看他痛悔難當的臉:“放棄吧,對你我都好。”
歸青的眼光沉郁的像是黑洞,将他們的一切都吸進情緒的漩渦裡。
“想讓我放棄你?”
他的聲音隐忍而瘋狂,一字一句地說:
“絕不。”
第二天,歸氏便放出風聲,稱其已經放棄所有對華風的收購計劃,不僅如此,歸氏集團還分撥大批資金立了一大堆項目,轉而對華風投資。歸氏甚至大手筆地放出北港的項目,要和華風同分一塊蛋糕。
此舉一出,商場上瞬間嘩然。歸氏對華風虎視眈眈許久,而歸家和譚家一直不對付。華風不知死活,和譚家走的太近,明擺着要被歸氏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結果歸青擺出這樣的陣勢,擺明了要保全華風,驚掉了一衆下巴之餘,也讓那些對華風資源躍躍欲試的人縮回了蠢蠢欲動的手。
更有些見風使舵的,已經排着隊到華風,想和新晉董事沈憐城套近乎了。雖說是奔着讨好歸青,可另一方面,他們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小太子的本事。
華風自從爆發财務危機,大家都等着看笑話。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華風不僅沒有垮台,反而慢慢恢複了元氣,甚至扭虧為盈。
可更令人驚訝的是,這些湊上去交好的人,無一例外被沈憐城趕了出去。華風甚至高調宣布,明确拒絕了歸氏的橄榄枝,宣布和文華集團董事譚舟确定合作關系。
這件事一出,在上層圈子裡足足傳了一個多月的八卦。
S市誰人不知譚家和歸家互有嫌隙,尤其是譚舟當上繼承人後,更隐隐有了勢同水火的架勢。
歸氏送上門的好處,換做别人隻怕是要感激涕零,沒想到沈憐城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歸家的臉。
想到歸青堪比活閻王的狠辣手段,商場上的一幹大佬們不禁為沈憐城點蠟。
可想象中秋風掃落葉般的無情壓制卻沒有出現。他們反而看到一個更加奇異的場景——
以歸青為首的歸氏竟然視若無睹,更加殷勤地對華風小太子沈憐城示好。
這下沈憐城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又變回了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驕傲小少爺,甚至風光更勝以往。無論走到哪裡,都有人争相谄媚巴結。
可沈憐城卻像轉了性一樣深居簡出,非必要絕不參加名流聚會,主打一個低調行事。
與之相反的是此前一直不在商場上公開露臉的歸青,居然像被奪舍了一樣越發高調,不僅纡尊降貴,經常參加各類聚會,甚至能耐下性子,和這些人寒暄一兩句。要是話題對象是沈憐城,還能說上更多。
也正是如此,一些名流政要才把他和熒幕前薄情的冰人影帝聯系在一起,這無疑又引發了軒然大波。
聽說沈憐城去哪參加酒會,歸青必然打飛的跟着。聚會結束時往往是沈小太子毫不留情地拂袖而去,留下歸青一個人黯然神傷。
目睹了一切的商業大佬和高管們:“……”
不是歸青瘋了,就是他們瘋了。
這到底是商場,還是他歸大少的情場?
如果不是歸氏運轉一切正常,他們都以為歸家這位大少爺想要烽火戲諸侯,散盡千金隻為博佳人一笑。
偏偏這位桀骜不馴的佳人還真就不買他的賬。
一時間,各種流言蜚語滿天飛,成了圈子裡公開的秘密。
這些無聊的揣測當事人沈憐城倒無心理會,歸青的死纏爛打也讓他煩不勝煩,疲于應付。
因為他還有許多重要的事要去做。
沈睿的判決書下來了。
因為證據确實充分,再加上沈睿認的幹脆,又将尾巴處理得一幹二淨,所以案件進展也是超出想象的快速。
而沈睿最終也因涉嫌職務侵占罪和行賄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年。
得到這個結果,沈憐城反而出奇的平靜,有種另一隻鞋子終于落地的踏實感。
在沈睿入獄前,文漱月終于遞出了離婚協議書。
她對沈憐城說:“我的城城為了這個家做了付出這麼多努力,逼着自己做不喜歡的工作,媽媽決不能再拖你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