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憐城是個閑不住的跳脫性子,住了半個月說什麼也要出院。
因為突然病倒,本已經敲定好的工作被迫擱置了下來,華風剛和文雀簽下的合約也遲遲沒有回應,沈憐城表面懶懶散散,心裡卻急得冒火,恨不得長翅膀飛回去工作。如果不是高嘉文攔着,他隻怕醒來的第二天就奔去公司了。
隻是沒想到文雀集團雖然貴為知名大公司,面對明顯實力不如自己的華風卻十分謙恭,聽聞華風董事住院,還特地派了集團總裁前來探病。
不僅如此,在沈憐城表達了對合作未能如約執行的歉意時,文雀集團總裁非但沒有不悅,反而客氣地說要當場簽下另一個單子。
文雀主營保健産品、日用品和醫療保險業務,旗下子公司品牌衆多,這次與華風簽約,除了想進行長期合作,還希望在國内打造一條下遊産業鍊,很多業務還需要回到華風在國内的總部詳談。
這下沈憐城更坐不住了,勉強住了半個月就嚷嚷着要回國,宋清輝拗他不過,見他恢複的不錯,也就由得他去。
沈憐城熬了許多天,終于盼到出院,正興緻勃勃的收拾行李。
宋清輝來接他,看他像花蝴蝶一樣在病房穿梭,又是擔心又是好笑:“你再不回去,宋子安那小子就要忍不住,直接殺過來找你了。”
沈憐城緊張地問:“你沒和他說我住院的事吧?”
“當然沒有,你又不肯讓我說。”
“那就好那就好。”
沈憐城長舒一口氣,他還真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弟弟。上次他住院時宋子安像是要吃人的恐怖臉色,連他都吓了一大跳。
“歐呦~”宋清輝聽他說完暧昧地拖長了聲音,見沈憐城還滿臉懵懂,悻悻地掐了一把他的手臂,嘟哝着說:“該開竅時不開竅,你這個傻小子。”
“突然掐我幹嘛?”
沈憐城“哎呦”一聲,呲牙咧嘴地捂着胳膊,一臉莫名其妙地看着宋清輝。
宋清輝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她也不多說,努努嘴,示意他看向站在門口的歸青。
“他你打算怎麼辦?”
沈憐城探頭,就看到歸青靜靜地站在門口凝視着他的方向。看見沈憐城也看了過來,他眼睛一亮,連一張冷如冰霜的臉也瞬間冰消雪散,奪目生輝。
沈憐城被他的笑臉晃得眼前一花,朝宋清輝無奈地一攤手:“涼拌。”
他也沒想到歸青這人看着冷心冷肺,居然這麼會耍賴皮。住院這幾天他橫眉冷對也好,苦口婆心也罷,歸青全當成耳旁風,依然雷打不動在他床前晃悠。
最惱怒的一次,他直接抓起手表丢到歸青頭上,沖他大吼:“你他媽快滾!”
歸青被一動不動,被表盤砸了個正着,額角瞬間泛起一片紅痕,像雪地裡一點朱砂,十分刺眼。
他卻面無表情,隻淡淡地撿起來擺在桌上,溫柔地撫了撫沈憐城的臉,說:“我待會再過來看你。”
然後我行我素。
桀骜如沈憐城,也被磨得沒了脾氣。
而且他也實在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面目,來對待性情大變的歸青。
那天他的偏執,他的瘋狂沈憐城還曆曆在目,他知道歸青一向驕傲,認準的事無論如何也要做到,卻沒想到竟到了如此執迷不悟的程度。
也許他并未真正了解過歸青。
隻是走到今天這樣不可挽回的地步,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想到這,沈憐城反而放下心來,神采飛揚地說:“反正小爺也要走了,他愛怎麼樣随便去,爺不伺候了!哈哈哈!”
沈憐城迫不及待要到商場上施展抱負,連帶着杵在門口當門神的歸青也看的順眼了不少。不過他也沒打招呼,收拾好行李就有說有笑地和宋清輝離開了病房,連眼神都欠奉。
歸青則是從他出門,就一直盯着他看個不停。
宋清輝就這樣被目送着走下樓。因為和沈憐城站的太近,她不可避免被對方淩厲、灼熱而百轉千回的癡迷目光籠罩,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摸了摸頭發,問:
“你不覺得後腦勺燙燙的嗎?”
“什麼玩意?”沈憐城大大咧咧地問,“你發燒了?”
宋清輝一言難盡,看向他的神情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算了,當我沒說。”
出人意料的,這次歸青格外老實,去機場的路上竟沒像之前那樣開車在後面尾随。沈憐城更放松了,甚至還有心情抽空加了個班。
拜托宋清輝照看好分公司,沈憐城一邊琢磨着公司事宜,一邊哼着歌走上飛機,就聽到有人用英文竊竊私語,說飛機上來了一個東方面孔的絕世帥哥。
沈憐城心中油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他走進頭等艙,就看到一個高大而瘦削的男人坐在前排,身穿黑色長款風衣,内搭黑色高領衫,姿容俊逸,臉色雪白,亞麻色長發閃爍着奪目的光澤,定睛一看,不是歸青還能有誰?
靠!
沈憐城眼前一黑,心中暗暗祈禱自己的座位離他遠遠的,最好誰也看不見誰。
結果天不遂人願,他坐在第一排靠窗,正在歸青左邊。沈憐城不情不願地挪過去坐下,咬牙切齒地說:
“你怎麼在這?”
還來得比他更快!
歸青神情淡淡的,眼中卻閃過一抹促狹之色。他指了指航空公司的紅黑logo,說:“衆連航空,我70%持股。”
大股東空降視察,安排一個座位簡直是小事一樁。
“……”
沈憐城氣得磨了磨牙。
萬惡的資本家!他恨!
躲也躲不掉,罵也罵不走,沈憐城幹脆帶上耳機,将身子扭到一邊,趴在桌上聽歌,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半夜三更才登機,他也實在累得狠了,竟直接熟睡了過去。
望着氣鼓鼓地睡着了的沈憐城,歸青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之色。他憐愛地摸了摸沈憐城毛茸茸的黑發,示意空姐拿來一床毯子,輕輕披在他身上。
自從那天沈憐城一臉平靜地宣布要和他一刀兩斷再無瓜葛,他每天都會從噩夢中驚醒,生怕哪天他就棄自己而去,到一個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幸好他還在身邊,還會對他露出這麼鮮活的表情。
他就算抛下一切,也絕不肯再放手。
跨國航班往往無聊而漫長,可第一次歸青隻希望時間再慢幾百倍,以至于走在下飛機的廊橋上時,他還有些戀戀不舍。
沈憐城則是十分的不爽。他一覺睡得極香甜,再醒來時居然毫不設防地靠在歸青懷裡,還十分沒睡相地摟着他的胳膊。
一想到還毯子時白人空姐滿臉“磕到了”的表情,沈憐城就羞憤的以頭搶地。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話說他最近的睡眠質量是不是太好了點?
于是路人們就看到了十分養眼而又奇特的景象:兩個堪比超模的帥哥一前一後走在機場,一個豔如桃花的在前面冷冷地闆着臉,一個看起來冰冷不近人情的卻在不自覺地偷笑。
因為落地時是淩晨,行人不算多,否則以歸青的知名度隻怕會将偌大的機場圍個水洩不通。
沈憐城也很快就在稀稀拉拉的人群裡一眼就看到了長身玉立的宋子安。他興奮地揮揮手大喊:“小安!這邊!”
歸青的臉則是瞬間陰沉,因沈憐城而帶來的淡淡雀躍蕩然無存。
宋子安得知沈憐城回國,提前了幾小時就在機場等候,為此還特地推掉了一個劇團的邀請。
“哥哥。”他快步沖過來,直接将沈憐城摟在懷裡,頭還在沈憐城肩窩上留戀地蹭了蹭,“我好想你。”
沈憐城笑眯眯地在他頭上亂抓一氣,調侃說:“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愛撒嬌。”
宋子安嘴角一彎,正要說什麼,就聽到旁邊傳來一聲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