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芫日日以淚洗面不屈受辱,後面一日夜裡,趁所有人不備便跳井輕生了。第二日,秦宏知道了此事,隻覺晦氣,叫人把井封了,也沒給她辦後事,草草卷了就叫人拖走。
聽秦夫人說着,燕雪時多次哽咽喘不上氣,最後直接泣不成聲,但是仍強忍着滿身的怒意将她的話聽完了。
回想起先前,她和應星初入宜昌侯府,處處被人欺淩。
為了練舞,她沒吃過一頓飽飯,一出錯便會被教導嬷嬷用藤條抽,盡管他們之後會送舒痕膠來,但身上永遠都是一道一道難看的疤痕,消了又生,生了又消。
那時人人都膽戰心驚地活着,連自己都沒辦法顧好,更别說去管别人了。
但素芫就是這般不同,她總是在各種細微處幫助着他們姐弟,會幫她輕輕塗抹後背上她夠不到的傷痕;會用自己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悄悄求人去街上買吃食來給他們加餐;會在她每次深夜偷偷躲着流眼淚的時候,第一時間找到她給她最溫暖的擁抱。
盡管她也吃不飽,也經常滿身傷,但她卻還是滿懷對人世的愛,堅定地相信她們終有一天會被救贖,她們之後也會擁有自己的人生,可以肆意過想要的生活。
後來,他們利用她和應星做局,便是因為承諾了之後會給她和應星自由。她還天真地想,趁這個機會偷偷摸點油水,等她存夠了錢便也去給素芫贖身。
她知道之前一直支撐着素芫活下去的便是這份信念,她心心念念都在盼望着的自由。
但是,現在這個念頭再也實現不了了,甚至從這個局設計好的那時開始,他們就再也和自由這個詞沒有任何關聯。
燕雪時根本不敢去想,她最後滿身傷躺在床上日日哭泣的日子,該是多麼地疼,該是多麼地絕望。
她恨自己沒在她的身邊,任由她被這群禽獸活活的折磨到死,最後連個後事都沒辦......
該死,這群人全部都該死......
秦夫人說完後,瞄見燕雪時捏緊的拳頭浸出血來,吓得又連連後退。結果還在不停扭動,便被燕雪時一拳砸暈了過去。
尤知言在側也聽完了事情經過,看着此刻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人樣的燕雪時心疼得垂目歎息,他知道她們的不易,也憤怒世事不公如此,平白葬送了一個好人,她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正斟酌着該如何安慰燕雪時,便見她又迅身出了屋子,他立馬拔腿追上去,但早已不見她的蹤影。
看着房内昏迷的兩人,他也不好在此處再呆下去,随意扯了塊幹淨的帕子遮住下半張臉,就躲藏着去尋燕雪時。
燕雪時之前還是舞姬時,便來秦府演出過幾次,所以對此處還算熟悉。
她現在也不管不顧了,遇見人便直接敲暈,也好在此時是月夕節晚,許多家仆忙完活便家去過節了,所以後院此時也沒幾個人,所以她沒什麼難度便闖進了秦家的貨房。
她翻箱倒櫃半天找到了幾桶燈油,還在角落堆着的雜亂舊衣物中,看到了素芫之前自己繡的海棠手帕。
她含着淚将它攥緊揣入懷中,然後用力抱住兩桶燈油,踹開門出了房間。
她把油桶打開,一路将油澆在了秦府院落各處。
最後在他們翻進來那處把油全部倒完後,她把油桶甩開躍上了牆頭。
尤知言找尋她半天都沒見到人,害怕被人發現,便躲回了當初他們躲藏的那棵樹上。
此時終于是看見了燕雪時的身影,見她躍上了高牆,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火折子,用嘴一吹,火苗便燃了起來。
“不是,你想幹嘛??”
燕雪時聽見了尤知言的聲音,轉頭對上了他的眼,但是眼神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隻有無盡的黑,無盡的麻木。
她回過頭,将火折子一把抛進了草叢。
随着呼嘯強烈的風,火勢幾乎是一瞬間便蔓延開來。
尤知言這次是真的要吓死了,也趕緊一躍,從樹上跳到了牆上。
随後忍着因恐懼抖動的腿,跑到了燕雪時身邊,一把抓握住了她的肩膀。
“你想把他們全部燒死?除了那姓秦的禽獸,這府裡還有多少無辜的人!!你瘋啦??”
但是燕雪時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任由尤知言捏着自己的肩膀,眼淚還在不住地流。
“他們該死......”
她用幾乎說不出話的嗓子,沙啞地拼湊出了最後一句話。
尤知言目瞪口呆啞口無言,轉頭望着滿院正貪婪吞噬萬物的烈火熊熊燃燒。
也就在此時,一枚巨大的焰火在天際炸開了花,隕落綻放的無數煙花瞬間照亮了整座八星城,也同樣照亮了他眼前這個沒有一絲生機,隻剩下無盡絕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