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藥那名侍女被扶曦的舉動吓得踉跄一步,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一整碗藥都被她盡數潑在了地上。
她不可置信睜大着眼朝扶曦瞪去,見她也穿着雲府侍女服飾,雖覺面生但理智早便随這碗撒得滿地的湯藥一般一去不複返,她隻覺對方是在故意找茬,自己與她無冤無仇,她這個舉動無疑是将她推到了懸崖邊,如果被主子們怪罪下來,那她肯定就要生受這次無妄之災,現下當然不能放眼前人離開。
于是她氣得将手中的托盤一摔,怒目圓睜不由分手便擡手握住了扶曦的手腕,然後對着園中其他也被吓得還在愣怔的侍女說。
“姐妹們可都親眼看見了,這個小蹄子将老爺的湯藥打翻了,咱們悟園的人可容不下别院的人随意栽贓!咱們現在就拉她去找杜嬷嬷評理去!”
說着便要拽扶曦走,但扶曦怎可能仍由她們處置,反握住了侍女的手便奪取了她的神識,讓她徹底閉上了嘴。
耳邊徹底清淨後,她轉回頭便要去将其他侍女也一道處理了,結果轉身時竟不想卻對上了園門外人的視線。
扶曦望清遠處站着的人影,心霎時重重一顫。
是棄冕,他匿了自己氣息站在那處已不知多時。
她後背沁出薄汗,瞳孔不自覺放大,望着那人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他一身墨衣全程面無表情,眼中幽暗深不見底。
園内其餘侍女的視線也随着扶曦看向了門外的棄冕,見來人是他皆紛紛颔首行禮。
扶曦僵在原地,心随着他的每一步腳步逐漸縮緊,她深知此人不善,如若他此時想殺死自己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距離越近寒意越甚,她被他周身散發出的陰冷刺得不自覺吞了一口唾沫。
“扶曦小姐怎會在此處?”,棄冕猶如才看見她一般,眉梢微挑,語氣遲疑着低聲問她,但語氣森然沒有任何起伏。
此人站在距離自己咫尺之處,低頭凝望着自己,扶曦額頭上冷汗不住地冒了出來,空氣仿若凝滞,一時感到心口堵塞。
她直覺自己剛才的動作被此人看了全程,他此刻的話語隻是在刻意掩飾,至于為何,她現在還不明白。
不能正面回答他這句話,她冷靜了恐慌的情緒,同樣肅臉昂頭質問他。
“府中此時人多事雜,墨衣雲衛不在前院當差,出現在此處又是什麼原因?”
棄冕聞言不慌不忙,眼神淡然錯開扶曦的視線,徑直兩步行至雲老卧房門前,随後一掀衣角腳步後退雙膝跪在了地上,朝雲老所在的方向連磕了三個頭。
起身後雙手合十又默念了半晌,才慢慢轉回了身,重新睨眼望向站在身後的扶曦。
“我每日都會來悟園向家主問安,扶曦小姐今日出嫁,臨近吉時一身侍女裝扮也是提前來向家主請安的嗎?”
他說完這話不待扶曦回答,回過頭望向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女。
“重新去為家主熱一壺藥端來。”
被他睨着的侍女立馬應了退下。
之後他不再多說什麼也沒在看扶曦一眼,獨自一人擡步離開了悟園。
待他走後,那股強烈的壓迫感也終于随之消散,扶曦捏着拳不住地深吸一口氣,緩和一直緊繃的神經。
看悟園侍女對他的态度便知他剛才的話不假,他應該确實每日都會來請安,所以她們此時看見他到來才并不驚訝。
一切無異,那謀害雲老的人究竟是用了何種手段?
她此時也無法斷定就是湯藥的問題,但以防萬一,她還是不能讓他飲下這碗藥,此前她已經阻攔了一次,現下已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必定打草驚蛇,況且人們已經知道自己在悟園了,不多時肯定便會派人将她勸走,人多就不好對付了,必須找人來此處守着。
這般思索着,她轉頭對上身後一直觀察着自己的那人的視線。
“你去幫我把公主叫來,現在馬上,快!”
本還站在遠處上下偷偷打量着他們雲家未來少奶奶的這名侍女,卻不想被她突然發現,整個人頓時驚愕一怔,反應過來她是在喚自己後,飛快應下朝外奔去。
此後,扶曦面色森冷親自守在雲老卧房外不許任何人靠近。
不多時,剛才被棄冕吩咐去煎藥的侍女重新端了湯藥回來,見扶曦根本不讓身讓她将湯藥送進去,她心裡暗自嘀咕,雲家未來的管家權定是落在她的手裡,自己還是不要貿然得罪她最好,于是也不敢再上前一步,隻暗道倒黴,端着這碗湯藥候在門外。
此時幾近辰時,扶曦又等候了半晌還是不見那個侍女帶着雲幼頤趕來,心内莫名爬上未知的恐懼,就要徹底壓不住,妄圖直直将她吞入腹去。
又經過一炷香焦灼的等待,悟園外終于有了動靜,希望就在眼前。
扶曦抱手擡頭望天,已經辰時了。
結果沒想到等來的人不是雲幼頤,而是身着大紅喜服的雲淩洲,他的身後還跟來了一衆陌生的面孔。
此時他帶着衆人踏進了悟園的畫面與她記憶中所預見的未來畫面完全重合,直至此時她才猛然反應過來,完了,一切都完了……
結局根本沒有改變,她又一次輸了……
雲淩洲在園外隔着距離遙望見堅守在卧房外的扶曦,神色也随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