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當面腹诽被他聽見了，尤知言吓得後背一僵，但好在臉皮夠厚，掩嘴咳了咳依舊保持端正。

“咳，都餓了吧，吃飯吧，廚房還能用。”

說完便提步想帶大家一起走，但是他們很明顯并不打算跟住他的腳步，于是他又輕咳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咳，那便再等等吧。”

那邊，院内的李豐剛忙完，回頭看見昀燚的身影，面色一驚趕忙整理自己的衣着，一張蠻臉挂上自認為最親切的笑容，點頭哈腰走到跟前便是撲通一跪。

“殿下千秋，昨日歹人突襲可有傷到殿下？臣罪該萬死未能及時救駕，大将軍寬宏大量饒恕了在下，但臣于心難安，特來向殿下認罪請罰。”

昀燚見人迎了過來，收起臉上的表情，回身正色端立。

他聞言凝眉，盡管葉延等人陰險狡詐，但城池守衛軍此番實有失職。

這個指揮使似乎是個有計量的，找雲淩洲求了饒，算到主家既已寬恕，他便不好再多話。

隻是他卻将此事想得太過簡單，此事關乎朝廷重犯，死者衆多已經超過他與雲淩洲可以随意處置的範圍。

可盡管如此，他也知道他們确實無辜，再被問罪，此批守衛軍具難逃一死。昨夜已經有無數人喪命，他不想再看到更多人被卷入死局……

“逆賊狡詐難防，不怪指揮使，但守衛軍關乎城池安危，雲府被屠，逝者位高權重者甚，此事傳到朝廷，守衛軍全員必遭問責降罪。”

他話并沒說滿，是想看一下李豐的态度。

可此話聽在李豐耳中，卻是另外一副模樣。

他本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罪将大事化小，本以為求了大将軍便能夠從輕處罰，卻不想二殿下果真如傳聞中是個剛直不阿的性子，話中意依舊是罪不可赦。

心下已然絕望，他清楚自己身為指揮使罪責難逃，隻是牽連全家老小，他此遭實在枉為人。

他跪在堂下風雪中，背上扛着家人兄弟幾百人的性命，此番被這話壓得肩背逐漸無力地駝了下去，他的鼻息依舊冒着熱汽，模糊了他的視線，他該再拼命掙一掙，隻是到口的話還是啞然了，事已至此，再多話都隻是狡辯。

“臣對公不忠不義，對私不孝不悌，愧對殿下與将軍的信任，此番全怪臣失職緻禍，手下聽命于臣無可奈何，隻我一人之罪，還求殿下饒恕其餘部下。”

李豐下了赴死的決心，話畢一禮後徑直磕頭認罪，絲毫不拖泥帶水，動作铿锵有力，起身時額頭磕破出血，血液順着他堅毅的面龐淌下，滴在了他的身前地上，在雪上印出花來。

昀燚正色肅顔，自他額頭上的破口清楚了他的決心，知此人能擔大任，是個有骨氣的忠臣烈士。

“指揮使舍己為人，俠肝義膽，我自不會無動于衷。雖懲戒難免，但現下有将功抵罪的機會，可保守衛軍一條活路，指揮使可敢接？”

李豐聞言如獲救命稻草，霍然擡起了垂下的眼眸，膝行兩步已迫不及待。

“要是有能贖罪的機會，臣定萬死不辭。”

“好，我相信指揮使。”

昀燚說完擡手正要命人将葉延帶上來，便見雲淩洲已然先一步将人押了過來。

他推着葉延來到了昀燚身前，用刀鞘一敲便迫得葉延猛地屈膝跪在了地上。

葉延身上依舊五花大綁，但他卻不再掙紮，任人擺布看着無念無想。

“跪好了。”

雲淩洲将人帶到後，便抱手走回了昀燚身旁。

昀燚側頭勾唇朝他一笑，不愧是雲清野，知他之人莫過于他了。

他并不意外雲淩洲窺見了自己的打算，他也清楚，自李豐先去求上他之時，雲淩洲便已預想到了李豐之後的操作，以及自己的對策，知自己會唱這黑臉，那他便先扮起紅臉安撫住人。

雲淩洲感受到他的視線，也彎了彎嘴角，側臉挑眉對着他做了個“請吧”的眼神。

昀燚點頭，回以輕笑，随後颔首。

李豐并未擡頭看見兩人眼神的交會，隻側頭望着跪在身旁的人。

他當然不知道身邊這瞎子是誰，但内心卻有了個大概的估計，聽剛才二殿下的口氣，猜測此人身份不凡。

他心内還在泛着嘀咕，果然便聽見昀燚冷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此人便是反賊葉延，我命你作為主将，押送其回都受審。”

李豐聞言不禁睜大了雙眼，盯着身邊這看着十分單薄的瞎子，就他？反賊？

他覺得有些荒唐可笑，絲毫沒有對此次任務産生任何畏懼。正要拍胸脯應下，卻不料昀燚面色卻更加嚴謹起來。

“他的同夥窮兇極惡狡猾至極，路上定會想辦法劫囚，此途艱險萬分，你完成押送後，我會親自為你上書請旨将功折過。”

李豐這時才明白過來此間難處，難怪二殿下如此嚴肅，反應過來昨日雲府被屠便是這夥人下的手，押送此人定九死一生，但他此時也别無選擇了，反正前後都是死，不如靠自己搏一條生路。

于是他不再猶豫，雙手抱拳便接下了使命。

“臣李豐勢不辱命。”

昀燚俯望着士氣凜凜的李豐，心下慰然，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好，我們不日将重新啟程，我的府兵會輔佐指揮使完成押送。”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