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白煙瞬間在兩人的周圍蔓延開來。
“驚喜嗎?引爆器不在我的手裡。”
說話間,她的耳邊傳來了骨頭斷裂的脆響聲。
迷蒙的煙霧中。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她的手铐還挂在左手上,另一端卻在空蕩蕩地晃動。
“這麼一點疼痛困不住我的。”黑衣人的聲音很平靜,就好像斷掉的不是他自己的手指。
“探員,你知道嗎?疼痛是最好的老師,是它,教會我,為了最終的目标,身體也可以成為達到目的的工具。”
王臻逸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事實上,你并不需要這麼做的,我們可以......”
“可以什麼?”對方的機械音在煙霧中顯得有些飄忽不定,“走你的法律程序?讓斯泰爾斯家族的律師團把一切都擺平,然後眼睜睜看着更多孩子消失在他的實驗室裡?”
她摸索着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撲去,但隻抓到一片虛無。
朦胧的一大片白灰色像是給周遭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層紗。
在吸入了過多的霧氣後,王臻逸感覺自己的眼皮慢慢變重,在即将合攏之前,她擡起另一隻空着的手,握拳放在胸前,有些費力地舉起來向前筆出一個手勢。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任長夏。
大概是打多了oa轉換劑的緣故,耐藥性讓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王臻逸看了一眼光腦上的時間,2小時左右的迷霧彈昏迷時間讓她縮短到了一刻鐘。隻不過,此時手腕铐住的另一頭,已經是空空如也。
還是被他跑了。
她有些遺憾地想。不知怎麼地,她的心裡總覺得有些空落落地。
聞訊趕來的任長霞等人,将這一刻鐘内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
爆炸聲震得福利院的牆壁都在顫抖。
煙塵漫天。
斷壁殘垣中傳來孩子們的哭喊。
任長夏捂着口鼻沖進福利院,玻璃碎片在靴底嘎吱作響。爆炸造成的熱浪還未完全散去,空氣中彌漫着焦糊的氣味。
就在這時,一個滿臉煤灰的少年攔住了她的去路。
“求求你們先去救人,好不好?!”
短發少年的聲音裡帶着明顯的哭腔,“是我按的引爆器,我承認,但是,但是,特蕾莎修女為了救傑西卡進去了!她不可以死......”
少年白皙的臉龐上沾滿血迹,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清澈。
“她在哪裡?帶我過去。”任長夏拔出配槍,示意少年在前面帶路。
一旁的FBI探員想要阻攔,卻被她一個手勢制止。
“放心,讓醫療隊在一旁待命。”
倉庫内部狹窄的通道仍然被濃煙充斥着。
少年踉跄着往前跑,任長夏跟在後面追,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
“在那邊!”少年指着半掩的鐵門。
那扇鐵門已經被炸得變了形,任長夏用肩膀猛撞了五下才撞開。
引入眼簾的是那位叫做特蕾莎的修女。
她倒在一堆爆炸過後餘下的殘骸中,懷裡緊緊抱着一個小女孩。她的後背被爆炸的碎片劃出了深深的傷口,血肉模糊。但她仍然選擇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孩子。
哪怕後背鮮血已然浸透了她純白的修女服。
“你們來了......”特蕾莎擡起頭,蒼白的唇角露出一抹虛弱的笑,“傑西卡還好嗎?”
任長夏蹲下身,探了探小女孩的鼻息。“隻是暈過去了。”
“那就好......”她試圖站起來,卻又重重跌回地上。
任長夏這才注意到,她的左腿被鋼筋貫穿,鮮血正汩汩流出。
“帶着傑西卡先走。”特蕾莎的聲音已經很虛弱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咳出絲絲鮮血。
她把小女孩推向少年。
少年咬着嘴唇點了點頭,抱起昏迷的女孩不舍地又看了看特蕾莎修女,才照着她的囑托轉身往外跑去。
“你先别動。”任長夏脫下自己的制服外套,包裹住她傷痕累累的身體,“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就是這些了。”
任長夏将自己那件fbi的制服搭在手肘處,上頭那暗紅色的血迹已經凝固了,看起來像是朵綻放的花。
她将大緻的一切都複述了一遍,“呂莫被打暈了,放倒在會議室裡。他和其他幾個在救援過程中受傷的fbi探員,以及我從爆炸廢墟裡救出來的修女一起,送到醫院去了。”
“對了,裡頭還有三個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斯泰爾斯那一家了。不過,還需要等待法醫的dna最終比對結果。”
王臻逸點了點頭,看向落在任長夏後面的那個少年。
臉色有些蒼白,約莫十六歲的模樣,那雙眼睛裡卻有着與年齡不相稱的平靜與決絕。
“是我按的。”清脆的聲音從任長夏的身後傳來。“我知道你們是FBI,所以我來自首。”
王臻逸皺眉。
少年的聲音太過冷靜,不像是剛剛殺了人的樣子。但他右手的燒傷和衣服上的血迹似乎都在證實着他的話。
“為什麼?”王臻逸蹲下身,與少年平視。
“因為,他們該死。”少年擡起頭,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你說,是你按下了爆炸按鈕。你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後果嗎?”王臻逸問道。
“我不知道。”少年搖了搖頭,“但最最重要的是,我的朋友們都終于安全了。不用在每天都活在擔驚受怕裡,也不用在每次被送去‘體檢’後承受比死還痛苦的折磨了。”
“體檢?”王臻逸恍然想起黑衣人之前所提到的實驗室。
“哈裡不是第一個想傷害我們的人,但特蕾莎修女總能在最後一刻出現,她是我們的守護者,就像那些超級英雄電影中的超人。”
這一刻,他像是隻在感受到終于脫離危險後,暫時收起爪牙的小獸,“說實話,不害怕是騙人的。但我更怕我的朋友們和我一起繼續在那個看不到一點希望的希望福利院裡頭受苦。”
“您可能無法想象,我的好朋友安娜在臨死之前,一直在求他給自己一個痛快,可他呢?他隻是冷漠地繼續記錄着她的生命體征多久才會消失。”
“有些人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地獄才是适合他們待的地方。”
不知怎麼地,王臻逸腦海中突然就浮現起那個黑衣人不久前對她說過的話。
她沉默了半晌,才繼續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昭。”提起這個名字,少年臉上帶着滿滿的自豪,“這是特蕾莎修女給我取的。她說,昭者明也,希望我能看清這個世界的光明。”
小昭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有些遺憾地說道:“我以前總覺得fbi聯邦探員才是最厲害的,總想着長大後也要成為像你們這樣厲害的人。可後來我明白了,有些壞人,單靠聯邦法律根本是沒有辦法抓到的。”
“特蕾莎修女教會了我們很多。”他繼續說道,“比如怎麼分辨好人和壞人,怎麼保護自己,還有......”他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怎麼讓壞人付出代價。”
下一秒,他又揚起了一個笑臉,就像是經過無數次的傷痛折磨後奮力一搏,成功解脫後釋然的笑。
“請您逮捕我吧!是我按下的引爆器。”
少年的聲音很輕,卻帶着無比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