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知頤一揮袖:“不必理會,趕路要緊。”
車夫沉默,他倒是想走,隻是這道士将他的算命小攤擺這路中央,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相逢即是緣,道友,不如讓我為你算上一卦?不收費!”那道士聲音越發大了,可聽出他語氣裡帶着的隐隐笑意。
荀知頤隻好下了車,誰知這路面不好走,盡是些稀泥。泥巴沾在腳上,一走一拖,每走一步都像是有人在身後扯着腳踝,難舍難分。
“你有什麼事?”他面色不善,一方面是因為這道士,另一方面是這地上的稀泥着實惡心。
那道士鼻子下方留着八撇胡,身着破布衣,上頭打了好幾個補丁,外邊罩一道袍,看樣子就不像是什麼正經人。
“道友,算上這一卦,我便走,如何?”
“江湖騙子?真不收費?”荀知頤狐疑地看他,“哪有這麼好心的江湖騙子?”
道士搖晃着簽筒的手忽然一頓,咬牙切齒道:“我不是江湖騙子,道友可莫要血口噴人。”
“哦。”荀知頤态度十分敷衍,“那你算吧。”
“不成,我要算的,是車上那位。”道士笑笑,用手中的卦簽點了點馬車。
荀知頤皺眉看他,神色晦暗不明。他是如何得知,車上還有一人的?難道此人一開始的主意就打在師尊身上?
“公子,若是要趕路,可得快些。這一會兒,可就要下起雨,到時候這路上的稀泥更濕,走路可不好走啊。”道士催促着,“不知你們要趕往何處?”
荀知頤想了想,就是告訴目的地也無妨,索性直接告訴了他。
“石幕村?照你們這腳程可得走上好些時日……你幫我個忙,我便捎上你們一程,不出半日,便可到達。”
這道士真是古怪,一會兒要算卦,一會兒又叫人幫忙,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的目的主要是後邊那個。
“口說無憑,誰知道幫了你會不會耍賴?”
“這樣吧,我将我這小攤子抵押在你這,事成之後我再要回來?”
荀知頤瞥了一眼他身前那破破爛爛,被風一吹幾乎都要散架的小攤子,臉上的嫌棄藏都藏不住。
這拿去變賣都不會有人要。
“發生何事?”陵南彎腰下了車,撩着衣擺,小心翼翼地淌過稀泥,走到二人跟前。
“他說叫我們幫他個忙,他便将我們送去石幕村。”荀知頤言簡意赅。
陵南看向這道士,對方無甚表情,似乎在等待着他們做下決定。
“是什麼忙?”
“欸,不急。道友我替你算上一卦怎麼樣?”道士眼裡閃爍着精光,算盤珠子都要蹦到陵南臉上去了。
陵南一下子來了興趣,興緻盎然地瞧着他手中的簽筒。他一向對這些玄學感興趣,聽到好的結果心裡就會安定不少,可一旦聽到了壞結果,他多半會喊着“否極泰來”,最後罵道士幾句,拂袖離去。
“你倒是算算?”
道士裝模作樣地晃了兩下,從簽筒裡蹦出一根簽,上頭隻寫了一個字:密。
“哎呀,天機不可洩露。”道士故作神秘,“你是否有藏匿于心的秘密?”
陵南頓了頓:“自然,我想是個人都會有?”
“你這可不一般。”道士摸了摸他那八撇胡,“你這真的是天機。人家的我不過誇張一點,但你這個是真的,所以我沒辦法告知你具體是什麼内容,但終有一日,或許我們在一個特定的地方相遇後,你會知曉的。”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說的煞有介事。
“你這不就相當于什麼也沒說麼。”荀知頤挑挑眉,“我騙我師尊了,他年紀大,分辨不出你們這些騙子。”
陵南:“……不是你說什麼呢?”
“師尊你還沒看出來嗎?他就是個騙子啊!”荀知頤大呼小叫,“誰知道他會不會帶我們趕路,要是拐走了可就麻煩了。”
“你這小徒弟有點意思。”道士哂笑一聲,“不過信與不信,在你。”
陵南看向他,審視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盯出一個洞來。他語氣陳懇,并不像是開玩笑,況且他自己确實從天上下來的,稱之為天機也确不為過。
他不欲再思考,幹脆一錘定音:“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替你找東西,你帶我們趕路。”
“師尊?”荀知頤一臉愕然,“你真要聽着這臭道士的?”
“小孩子别管。”陵南沖荀知頤比了個“噓”的手勢,“天機不可洩露。”
荀知頤聽罷,滿臉不爽地退至一邊,哀怨的目光死死地鎖在道士身上。
道士微微一笑:“成交。”他邊說,邊從自己身上斜挎的小布包裡掏出一條紅繩,遞給陵南,“這紅繩你帶着,能吸取天地之精華,有助于你的身子恢複。”
“不知事成之後到何處尋你?”陵南順從接過,翻轉着看了半天。他脖頸處也挂着一個紅色的繩結,材質看上去倒像是差不多的,應當不會有什麼問題,便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我名尤岑生,大樹山下是也。”道士說着,麻溜地扛着自己的小攤撤退。
等等。
荀知頤突然覺出些不對勁,他們好像忘了問這道士要找什麼東西了。
……
一陣風吹過,将二人的衣袍吹起,鬓角的發絲吹亂。
這讓他們到何處去尋?
這時,尤岑生又突然出現在二人的面前,手裡還端着他的小攤子。他神色有些滄桑,猶豫了一會兒:“你們難道不問要找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