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南?”洞外響起一聲女子的輕喚。她探頭在洞裡看了一眼,随後蹑手蹑腳地走進來,“睡着了啊?”
荀知頤已經結束打坐,看着荷女上前:“你是……他的母親?”
荷女捂嘴輕笑:“算是吧。你喜歡他嗎?”
荀知頤看着正在睡夢中的肉團子,不知為何心裡軟軟的。他不由自主地點了兩下頭。
這小孩不吵也不鬧,放在身邊的感覺竟意外得不錯。
他太久沒嘗到被人陪伴的滋味了,一下子突然多了個人陪着還覺得有些稀奇。
“喜歡就好。”荷女看了一眼荀知頤的裝束,問道,“可是天上來的?”
荀知頤有些錯愕:“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的衣服面料,上頭特制的。”荷女答,“下邊找不着這種。”
荀知頤輕輕“嗯”了一聲。他性子偏冷,不知該說些什麼話。
“我看我這娃娃在你身邊很合适,我正愁找不到地方曆練他……”荷女想了一想,“不知道你方不方便,我叫他跟着你怎麼樣?”
“跟着我?”荀知頤大驚,他可不會養孩子啊。
荷女似乎看出荀知頤心中的憂慮,一雙素手溫柔地拍着他的肩:“不要緊,陵南很乖的。”
荀知頤心裡已松動了半分,但還是有些擔憂。
這小孩跟着他吃苦不說,興許還要受到他人的冷眼,未免有些太不值當了。
可轉念一想,這麼個胖娃娃,不吵不鬧,煩悶無聊的時候還能逗着玩,好像也不錯?
“要嗎?若是不要,我會另找一位的,你不必感到有壓力。”
荀知頤一聽,立馬跟着應下:“我要。”
荷女見他答應,唇邊笑意更甚:“那我便把陵南托付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莫叫他受傷。可知曉了?”
“我知曉了。”
“你呀,也莫要以為我把孩子白送給你便輕視他。”荷女看了荀知頤一眼,“曆練是每個自然的孩子都需要經曆的事,他們長久的一生需要經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磨難,方才圓滿。”
她邊說,邊給陵南蓋上了小被子,輕柔地将他抱起,放在自己懷中。
“這麼小,便要跟着曆練嗎?”荀知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不小了。”荷女呵呵笑着,“都長了好幾十年了,還小麼?”
……這還不小麼?
就這樣,陵南跟着荀知頤一步一步回到天庭。
“往後的事,我便不知曉了。”荷女臉上帶着淺淺的笑。
原來他二人之間的緣分,在這麼早之前便已埋下了嗎?
荀知頤心頭微微有些顫動,他看着那一朵荷花,心中五谷雜陳。
“那他現在是?”
荷女在次此重重歎了一口氣:“他身子受了重創,需得好好養着,怕是短時間内都得保持這副模樣了。”
“您可知,他都經曆了什麼?”荀知頤的手指捏成拳,不甘和愧怍在他的心中逐漸發酵。
“唉,他不知何緣故被人推下了水。周圍沒人,自然也爬不出來。加上身子又弱,若不是我及時出現,恐怕……我兒又要吃好些苦頭了。”
荀知頤低垂着頭,指甲深深嵌進了肉裡,留下一條條痕迹。他不知該怎麼去形容自己的感覺,他好像每一次做的都是錯的,每一次都害的陵南受傷。
他究竟是怎麼了?難道他真的連陵南都護不住嗎?
到底是不會,不想,還是如何?他說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呢?明明心中一直記挂着,卻硬生生地按耐住,不讓苗頭再起。
除了自欺欺人之外似乎再沒有别的效果了。
“若是你不愛我們家陵南,我領他回去便是,倒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他。”荷女看着手中的荷花,心中湧起一陣悲傷之感,“雖說要曆練,可我兒練的也算多了,我就是領他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荷女再次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荀知頤。
“我知道你們天上的那些事,不過是我不能參與罷了。”她道,“你的問題,你完全可以克服,不要盡數怪罪于其他東西身上。我希望你……能直面自己的内心。”
荀知頤看向荷女的雙眼,那雙眼裡神似陵南,藏了些怨怼,責備,甚至還有些心疼。
隻是不知這心疼是給他的,還是給陵南的。
直面自己的内心……這句話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說過。
就在陵南替他扛天劫的前夕。
他恐懼,甚至害怕于去面對這句話。
他照做了,可是後面給他帶來的是什麼呢?
無盡的愧疚,不安與不舍。
以至于他會想,如果自己不向陵南表露心迹的話,自己的内心是否不會那麼痛苦。
他不知道,他在這方面簡直是一片空白,毫無經驗可言。他想做的更好,卻又不知從何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