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蔣泉先動手,那無疑是一種秩序向另一種秩序發起進攻,1003可以使用他們自己的道德标準進行反制,這樣一來,雙方都會進入無秩序空間,而無秩序會帶來更多的混亂。
因為人類善于思考,理性思維和感性認知會讓他在無秩序中重構自己的秩序體系。
他會産生質疑,會反抗。
這是蔣泉最不願意看見的結果。
1003無法進入,不僅如此,剩下五間宿舍也同樣不能被進入。
漫長的對峙中,有人開始動搖,或探究或求助的視線陸陸續續落向人群後的某個人。
蔣泉失敗了。
在他所經曆過的五個副本裡,接管話語權非常容易,隻需要稍稍裝出一點經驗老成的樣子,毫無頭緒的玩家便會交付信任。他們甯可把生死交到一個陌生的“老玩家”手中,也不願意做自己決定。
甯願什麼都不做,也不願意出錯。
蔣泉一直采用這種方式刷貢獻度,按照他的理解,貢獻度越高,越有可能獲得副本的獎勵,有道具才能活命。
屢試不爽,直到他遇見謝浮玉和殷浔。
良久,走廊裡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衣料摩擦,有人轉身離去。
蔣泉回宿舍了。
鐘禹猶豫片刻,咬牙跟上。
然後是馮銘康,謝浮玉覺得他像個老道的掮客,四處點火,慫恿買家賣家加價壓價,本人卻不會真正參與進來。
沒過多久,堵在1003門前的衆人作鳥獸散。
1004和1001是最後離開的。
程嶼钊代表室友遠遠投來感激的目光,随後反手推開了宿舍大門,遠離儲備糧很沒有安全感,他們得盡早回去守着。
門外還剩江煥和陳宇淏。
殷浔皺了皺眉:“還有事?”
“三天。”江煥忽然問,“你們有把握在三天内出去嗎?”
如果時間繼續加速,不吃不喝最多支撐他們捱到副本時間的第四天。
殷浔想了想,說:“得看明天是什麼情況。”
樓梯和電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消失,承重牆閉合的時候樓下有重物落地的聲響飄上來,說明牆後的空間始終存在,至于是樓道還是電梯井,得等天亮才能弄清楚。
江煥心下了然,沒有别的問題了。
他擡頭打量起面前的殷浔,視線不由自主地越過對方肩頭,似乎想要窺探房間裡的其他人。
謝浮玉,江煥記得那個男生的名字,他和陳宇淏的床位貼着同一堵牆。
昨晚動靜有些大,江煥直覺1003的二号床應該知道些什麼,但謝浮玉沒有露面。
殷浔不動聲色地挪了挪位置,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江煥:“……”又不是金屋藏嬌,遮遮掩掩才顯得可疑好不好!
他捏捏眉心,轉身走向隔壁。
殷浔關上房門,倚着門邊的白牆發了會兒呆,過了差不多一分鐘才猛吸一口氣,擡手摸了摸後頸上的汗。
一旁,梁修俨和陸黎桉揉揉發酸的手腕,繃了一路的神經總算得以稍稍放松。
天知道他倆剛才有多害怕。
門外烏泱泱的全是壯漢,真要硬闖的話,門内人數一點不占優勢,除非他們一個頂仨。
“頂仨還不夠呢。”梁修俨小聲嘟囔,目前存活的玩家有十八人,比起萊斯酒店,這個副本的死亡率看起來并不高,甚至算得上安全。
不過不知這次為什麼沒有放女生進來,對着一群男的,哪怕隔了一層門闆,那種如有實質的凝視依然毫無遮擋地落在他們身上。
梁修俨生怕下一秒從誰的嘴裡聽見“你要怎麼證明呢”“為什麼不讓我們進去”“你是不是心裡有鬼”……
即使待在1003裡的四個人也全部是男生。
殷浔緩過勁兒,直接躺回了床上,反正距離熄燈還有不到半小時的真實時長,躺平有助于他找回狀态,抓緊時間複盤。
謝浮玉一整晚都沒怎麼說話,他好像一個遭遇瓶頸期的研究員,自從門外安靜下來以後,便一直出神地盯着洗手間的那面鏡子看。
梁修俨沒敢打擾他,拖着陸黎桉各回各床。
殷浔倒是知道他在做什麼。
謝浮玉在觀察鏡子裡的影子,殷浔在觀察他。
平心而論,兩人的智力水平差得不多,但謝浮玉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預知能力,或者說他在玩弄人心方面頗有天賦。
他精準拿捏了那些玩家,今晚的對峙本質而言隻是一場心理博弈。
殷浔感覺自己也被拿捏了。
時間轉瞬即逝,十一點半,天花闆上的照明燈瞬間熄滅,他還沒來得及按下總開關。
謝浮玉坐在下面沒動。
殷浔于是從床上爬起來,也坐到了一号床下的桌子邊。
梁修俨拉床簾的時候冷不丁看到對面坐着的兩團身影,san值差點歸零。
“他倆在幹嘛?”他輕聲問。
床簾晃了晃,陸黎桉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在等自熱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