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失去一個朋友,又遇見了另一群朋友。不總是孤獨的,荒蕪的,如朝拜的苦行僧般對這個世界無欲無求。
也許有一天,她能把失去的期許找回來。隻是破鏡難重圓,終究徒留遺憾。
……
回到卧室,女人伏在書桌前捧腮翻閱那本看了好幾天的《荊棘鳥》。
忽地,傍晚的風沁着微涼的濕意吹進半掩的花窗,滿目蔥茏婆娑起舞。
紗簾亂了,耳邊的烏發也亂了。
桌角被芙蓉花箋壓着的名片被風吹得翻滾幾圈,好巧不巧落到油墨泛香的扉頁裡。
她眼波一頓。
這幾天,自己對着這張名片好幾次思索過他們之間的關系。可就像開始的那般荒誕,無論如何分析需求,都想不到合實際的處理辦法。
所以……隻能逃避。
可此時此刻,不知怎得改變了心意,她突然想把這串号碼撥出去。
大概就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很低,很冷。
卻總能叫她神思發軟,如同泡在密封的黃桃罐頭裡,是一種甜津津的、被浸潤的感覺。
她拿來手機解鎖,利落輸入十一位數字。然而在按下撥通鍵時,她還是忍不住猶豫了。
指尖在撥号鍵和删除鍵間反複遊移,像兩個自己在維持現狀與更進一步的欲望天平上反複拉扯,争奪遊絲一線的殘軀。
就在她艱難地想要将輸好數字再一遍遍删除時,憑空響起的手機鈴聲蓦然打斷她左右搖擺的桎梏情緒。
腦袋空白了一瞬,随即狠狠愣住了——屏幕上躍然而出的來電号碼竟和自己剛輸進去的一模一樣!
她不禁恍惚起來,心也跟着跳一下顫一下。
很難形容此時此刻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大概是有個相隔遙遠的人憑空知曉了她的心意,又在她搖擺不定到筋疲力盡時強勢替她走完這一步,還能恰好得不差分厘……
這也算是一種心意相通吧。
身體觸發的感應或許膚淺,可給予她的何嘗不是更多的直接?直接到她頃刻蕩盡所有的舊情缱绻,再不躊躇地按下接聽鍵。
“……喂?”
“明婳。”
“嗯,是我。”
“我知道。”
一瞬靜默,她輕咬紅唇。
“你……還好嗎?”
男人清淡的嗓音在電流聲中更顯磁性。她心怦怦地跳個沒完,于是起身關窗,将露怯的晚風輕輕鎖進秋的暮色裡,“商先生指哪方面啊?”
“……”男人話頭一滞,随即咳了聲,嗓音更沉了,“自然是身體。”
明婳抿笑,随即手撐下巴佯裝歎息,“那就不太好了。”
“怎麼?”
“反胃,頭痛,食欲不振。”
她一條條數着他的罪狀,“說好得副作用很小呢?”
“抱歉,這、我也不太清楚。”
男人冷靜平緩的聲線總算有點波動了,“不過你盡可放心,藥的來源很正規。我想大概是你的體質較為敏感,所以反應才會這麼大。”
“這樣,我現在派人接你去醫院,不管什麼情況,先讓醫生看看好嗎?”
女人撲哧笑了。
“逗你的,是有反應,不過沒那麼嚴重,現在已經好多了。”
“當真?”
“嗯。”明婳收斂笑意,擡手攏了攏頸後松散的烏發。
“那就好。你多注意,如果有……”
“商庭樾——”女人打斷他的話。眼波盈盈,在外頭連綿亮起的琥珀琉璃燈的映照下燦若明珠。
“我想見你……就現在。”
她說。
“……”
此時此刻,遙遠的地中海北岸,于卡拉迪沃爾佩頂層海景套房俯瞰撒丁島海岸線的男人着實生出一股無力感。
他閉了閉眼,對電話那頭的溫香軟玉抱歉道,“Sorry,即使我即刻返回國内,也要十二個小時以後了。”
明婳滞了下,撤開手機一看,才發現他的電話是從一萬多公裡外的意大利打過來的。
“……”
她咬牙斥,“哪有你這樣的。”
“嗯,是我的錯。”
他偏頭點煙,深吸了口,又吐出來。冷峻眉眼在袅袅青煙中愈顯深邃迷人,“不過,也不能全怪我吧。”
“我倒是想跟你彙報行程。”
“可你不見我,也不聯系我,這個電話還是我讓喬昂查來打給你的。”
這話聽似漫不經心,卻連話梢都勾着無處安放的小委屈。
明婳彎唇,悠悠哂道,“那商先生是在怪我咯。”
“是怪你。”
男人肅目沉寂,“不過一想到你為我受了罪,就不舍得怪你了。”
“抱歉,要你等了。”
“這次大概三天後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