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記了單子,應聲而去。
這時,他終于擡眼看程槐清,飛快一眼,視線停留的時間比看她手邊那束洋桔梗還短。
直到老闆娘送上咖啡,他端起來淺淺抿了一口,才緩慢出聲:“媽說前幾天你帶他們去體檢了。”
“嗯。”程槐清依舊看着窗外。
“我聽媽說,之前她和爸的社保,醫保,都一直是你在交?”
“你想說什麼?”程槐清轉過頭,滿眼不耐煩。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回來了,以後你就不用交了。”
空氣凝固了一瞬。
程槐清冷笑一聲,聲音冷冽疏離:“什麼意思?那是我爸媽,難道還讓你這個别人家的兒子來交嗎?”
這句話明顯刺痛了許潤,他握着杯子的手微不可查地收緊,指節泛白。
“從血緣上說,我才是親兒子。”他表情未變,聲音依舊刻闆。
“親兒子?”程槐清被氣笑:“許潤,這麼多年過去,沒想到,你的臉皮還是一樣的厚。”
“他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把你養大成人,然後你轉頭就認了别人做父母,現在回來還能恬不知恥地說自己是親兒子,怎麼?良心發現,想要贍養父母了?”
許潤臉色僵了一瞬,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咖啡,“算舊賬沒有意義。”他神色恢複的很快,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淡淡開口:“眼下的情況是,我确實更有能力贍養爸媽。”
“是,你是有錢。”程槐清笑了笑,“這十年沒你的錢,我也差點過不下去。”
她伸手去拿一旁的包,摸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推到許潤面前,“密碼是你的生日。”
許潤的瞳孔猛地收縮,擡起頭皺眉看她,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沉默半晌,他緩慢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什麼意思?”
回來這麼久,程槐清第一次看到許潤這麼生氣。
“我讀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我算了一下,差不多十二萬,加上爸手術費的十萬,我在這卡裡存了三十萬,全部還你。”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也是才知道這件事,還得晚了點。”
要不是許敏虹想勸他們和好說了這件事,程槐清估計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從本科到研一的學費和生活費全是許潤給的錢。
要是早知道,她甯願餓死也不會接受。
許潤死死盯着她的臉,眸底怒意翻湧,握咖啡杯的手青筋虬結,指節因為過度用力失去了血色,程槐清毫不懷疑,如果這裡不是公共場合,他絕對會撲上來咬死她。
“至于你說的你更有能力贍養爸媽,我現在已經有了正式工作,平時也在做兼職律師,雖然不富裕,但也足夠把爸媽照顧得很好。”她唇角的諷刺更深:“而且現在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感謝您對我父母這段時間的照顧,但既然我回來了,就不勞您費心了。”
椅子和木地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程槐清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字字戳心:“既然當年您能走得這麼幹淨,這次也請你體面離開吧。”
烈日不知什麼時候被厚厚的雲層遮蔽,外面陰沉沉的又要下雨。
這次程槐清帶了傘,她挺直背,笑容優雅:“今天的咖啡我請了,再見了,許大少爺。”
她不帶一絲留戀地轉身,高跟鞋踩在地闆上發出清脆的“哒哒”聲,每一步都踩得很穩。
咖啡館玻璃門上的風鈴發出脆響。
窗外傳來“嘩啦”一聲巨響,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玻璃上。
程槐清在咖啡館玻璃門外駐足片刻,撐開一把黑傘,步入滂沱大雨之中。
雨聲淹沒了咖啡館舒緩的音樂,水痕在玻璃上蜿蜒流淌。
許潤仍舊保持着剛才的姿勢,目光緊跟着她離開的決絕背影,直至水霧将玻璃門徹底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