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再次體驗異國他鄉的感覺又不一樣了,與那些夾着公文包趕公共汽車的路人不同,李宴在這片土地上與身邊男人不緊不慢走着,他們帶着黑色皮手套手牽手漫步街頭,不像來走親訪友的。
“别緊張,她不會吃人。”
李宴伸出軟舌舔了舔被冷風吹得有點兒幹澀的嘴唇,“哦,我又沒緊張。”
尤見君輕笑一聲,随後消散在風裡。
到了目的地下車再走了兩步就到了門鈴響了兩聲,李宴聽見門内乒乒乓乓響了一陣,緊接着腳步聲越來越近,大門豁然打開,一個黑色卷發女人,耀眼明黃色長裙,不仔細研究真看不出年齡。
“哦,親愛的!”
眼看着女人就要抱上來,李宴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幸好尤見君及時給人攔了下來。
“覃玉清女士,才第一次見面,你太心急了。”
“哈哈哈,真是抱歉,習慣了。”覃玉清也感受到了門口少年的不自在,笑着說,“外面冷,快進來吧。”
可能是子承母相吧,女人笑時和尤見君有幾分相似,李宴突然覺得沒這麼慌張了。他們一起進屋子,屋裡還有個金發碧眼、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拿玩具逗着哭泣的嬰兒。
見他們進來眼珠子落到李宴身上,似炮竹般叽裡呱啦一樣說了一通,語速極快,李宴一句也沒聽懂,隻能勉強捕捉到幾個字眼,什麼好看,男朋友,不錯……
覃玉清走出來解圍,向男人說了聲要用中文溝通,然後男人就用蹩腳的口音向李宴說了句:“泥、泥嚎!”
“……”李宴默然,過了好一會兒也同樣回了句你好。
旁邊覃玉清很不給面子大笑兩聲。
懷裡的孩子停止哭泣,嘬着手指頭瞪着圓溜溜的大眼好奇望着他們。
兩人的到來為這個房子添了幾分熱鬧,李宴把自己挑選的禮物分别遞給這對夫婦,覃玉清笑着收下,同時也回贈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臨近午飯時間,在場會做飯的隻有兩位,覃玉清趕着兩個男人進廚房,進去前,尤見君确認他能獨自待在客廳後又怕李宴覺得不自在,給他找了盒積木拼湊,他望着這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眼神閃爍。
“以前就一直在想這孩子會喜歡什麼樣的人,還覺得以他那惡劣的性格會打一輩子光棍,現在看來是我小瞧了他,很會讨愛人歡心呢。”
李宴睫毛微顫,順着聲音望去,覃玉清淺色眼眸靜靜注視着,一雙曆經千帆的眼眸此刻柔情似水,眼裡帶着一絲安撫。
李宴直直看去,漆黑的眼眸好像的恒星,堅定又明亮燃燒着,“他很好,我喜歡他。”
覃玉清勾唇淺笑,起身把孩子放進嬰兒車内,在她額前印下一個吻,接着牽起李宴的手一起走進一個房間内。
房間裡堆得滿滿的但分布整齊,女人搬了一個爬梯鑽進閣樓裡拿了本相冊又慢慢往下爬,過程中李宴一直扶着扶梯。
直到女人在地闆上站穩了才慢慢退開,覃玉清笑了下,她從閣樓裡拿了本相冊出來,現在她把這東西遞給他。
李宴翻開。
第一頁是個空白頁,到了第二頁才開始有照片填充,是覃玉清坐在鋼琴前面抱着一個嬰兒,這個嬰兒就是尤見君。
“我跟尤潤嶺是因為聯姻走到一起的,那時候我也才20歲,他們就要我嫁給一個比我大了二十幾歲的男人,有權有勢有地位,他們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沒人問過我的意見,問我想要怎樣的生活。後來我生了三個孩子,他們和尤潤嶺太像了,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們好像就是為了那個家族而生的,都和我不太親近。”
李宴眼神掠過照片裡女人那張面孔,和現在像又不像,臉是沒有經過歲月洗禮的,但坐在那裡生命體征要比現在弱了許多。
覃玉清靠在窗台上,看了眼照片裡頭然後向窗外望去,“尤見君是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日子到來的,他生下來後我得了嚴重的産後抑郁,那時我恨極了尤家每一個人,連帶着對他也算不上喜歡,眼不見心不煩,一直到他三歲時我都沒怎麼照顧他,然後在一個很平常的下午,我坐在那個鋼琴房裡,他走進房裡,你知道他開口第一句是什麼嘛?”
“什麼?”
“他說,離婚吧,尤潤嶺會同意的。”
“那年他才七歲,我都不知他哪來的這麼大的口氣,我當時可是摔斷了腿都沒能逃過那次婚禮,但是沒想到他真做到了,是他爺爺開的口,離婚那天我從未感覺這麼開心過,我想過帶他離開,不過他拒絕了我,他從小就特别有主意,一旦認定什麼就不會改變,要不是認定了是不會告訴我的。”
她眼神從銀裝素裹的世界轉回暖色屋子裡。
“但你還小呢,這麼精彩的世界,不會想再看看嗎?”
李宴:“誰規定的隻能一個人看,我們可以一起。”
覃玉清“好吧,你不是我,他也不是他父親。”
很長段時間房間一直靜悄悄的,無人來打擾,李宴一張張看去,就像見證了尤見君幼兒時期,照片裡嬰兒在長大,每個年齡段都有一張照片,大多數是站在覃玉清身邊的合照,等覃玉清離開尤家,就再沒有記錄了。
這時清脆、短促兩聲将他們喚起,李宴合上相冊望去,尤見君微微斜靠在房門邊,深邃的輪廓隐隐透露着冷峻,眸子沉寂、冰冷,如死水潭般毫無波瀾,但他雙眼睛朝愛人望去時就一下子活了。
“你們在看什麼呢,準備吃飯了。”
李宴對上那眼神時心髒狠狠縮進,突出其來的鼻酸感将他打個措手不及。
“哎喲,這是怎麼了?”尤見君第一時間就探查到了他的情緒不太對勁,走近後玩笑着說出,“這麼離不開我?”
覃玉清看着這對戀人莞爾一笑,悄悄退出房間并将房門輕輕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