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林暮比平時提前半小時到校。教室裡空無一人,晨光透過窗戶灑在他和盛夏的課桌上。他拿出濕巾,仔細擦拭盛夏那一側的桌面——雖然其實并不髒,但他就是想做點什麼。
距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時,走廊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輕快、跳躍,還哼着走調的歌。林暮的背脊瞬間繃直,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鋼筆。
“大學霸!”
盛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明亮如初升的太陽,“想我沒?”
林暮擡頭,看到盛夏靠在門框上,穿着整潔的校服,頭發似乎剛剪過,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那雙永遠帶笑的眼睛。兩個月不見,他長高了一點,肩膀也更寬了,但笑容依然那麼沒心沒肺。
“早。”
林暮努力保持語調平穩,但嘴角已經不受控制地上揚。
盛夏三步并作兩步沖過來,把書包往桌上一扔,然後做了一件林暮完全沒想到的事——他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等等——”
林暮慌忙推開他,耳根發燙,“有人來了怎麼辦?”
盛夏撇撇嘴:“想你了嘛。這兩個月我每天數着日子。”他突然壓低聲音,“特别是看完你彈鋼琴的樣子後,我做夢都——”
“盛夏!”
林暮打斷他,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别說了。”
盛夏壞笑着坐回自己的座位,湊近林暮耳邊:“害羞的樣子真可愛。”
林暮正要反駁,同學們陸續走進教室。看到盛夏,大家紛紛圍上來打招呼。
“盛夏!你回來了!”
“你媽媽病好了嗎?”
“省城好玩嗎?”
盛夏一一回應,時不時誇張地比劃着描述省城的見聞。林暮在一旁安靜地看書,但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旁那個光芒四射的男孩身上。
上課鈴響,班主任李老師走進教室,看到盛夏時明顯愣了一下:“盛夏同學回來了?身體都好了?”
“都好了,老師!”
盛夏元氣滿滿地回答,“随時可以投入學習!”
李老師點點頭:“正好下周有月考,檢驗一下你在家有沒有複習。”她轉向全班,“今天下午班會課,我們組織個小型歡迎會,慶祝盛夏同學歸隊。”
同學們歡呼起來,盛夏則誇張地鞠躬緻謝。林暮看着他閃閃發亮的側臉,胸口湧起一股暖流。這個班級,這所學校,因為有盛夏而變得不一樣了。
下課鈴響,盛夏立刻轉向林暮:“這兩個月都講什麼了?快給我補補課!”
林暮從書包裡拿出一個厚厚的筆記本:“給你整理的筆記。”
盛夏翻開筆記本,眼睛瞪得老大:“天啊,這麼詳細?你什麼時候做的?”
“晚上。”
林暮輕描淡寫地說,沒提自己常常熬到淩晨就為了把筆記做得更易懂。
盛夏突然抓住他的手:“林暮,謝謝你。”
這個簡單的動作引來周圍同學好奇的目光。林暮慌忙抽回手,耳根發燙:“不、不用謝。”
盛夏眨眨眼,似乎對林暮的反應感到有趣,但沒再進一步動作。整個上午,他都出奇地安靜聽課,認真記筆記,偶爾偷瞄林暮一眼,然後偷笑。
午休時間,班長提議去食堂慶祝盛夏歸來。盛夏自然拉着林暮一起,一路上不停地問東問西:“食堂阿姨還認得我嗎?那個兇巴巴的打菜大叔還在嗎?牛肉面窗口排隊的人多不多?”
林暮一一回答,嘴角挂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看着盛夏活力四射的樣子,他幾乎忘了這兩個月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那些獨自一人的午餐,空蕩蕩的鄰座,沒有人在耳邊絮絮叨叨的日子。
食堂裡,盛夏果然受到了阿姨們的熱烈歡迎。“哎呀,小夏回來啦!”“瘦了啊!多吃點!”他的餐盤堆得小山一樣高,而他還不停地把肉往林暮盤子裡夾。
“夠了。”
林暮小聲抗議,“我吃不了這麼多。”
“你太瘦了。”
盛夏嚴肅地說,“省城醫院的夥食都比你好。”
班長好奇地問:“盛夏,你媽媽怎麼樣了?”
“好多了!”
盛夏笑着回答,“醫生說再休養一個月就能正常生活了。她現在住在外婆家,我周末回去看她。”
“那你轉學手續……”體委插嘴問道。
“都辦好了!”
盛夏拍拍胸脯,“正式回歸了!”
同學們歡呼起來,七嘴八舌地詢問省城的見聞。盛夏眉飛色舞地講述着,時不時誇張地比劃,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林暮安靜地坐在一旁,看着盛夏在人群中如魚得水的樣子,胸口湧起一股奇異的自豪感——這個光芒四射的男孩,選擇回到這個小城,回到他身邊。
下午的班會變成了小型派對。同學們準備了零食和飲料,黑闆上畫着“歡迎盛夏歸來”的彩色大字。盛夏被推上講台“發表感言”,他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親愛的老師們,同學們,在這金秋送爽、丹桂飄香的美好季節,我很榮幸能夠……”
全班哄堂大笑,有人往台上扔橡皮。盛夏靈活地躲開,繼續他的“演講”:“說真的,謝謝大家的關心和歡迎。這兩個月我特别想你們,尤其是……”他的目光掃過教室,落在林暮身上,“尤其是我的學霸同桌,沒有他催我交作業的日子真是太無聊了!”
同學們又笑起來,幾個女生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林暮低頭假裝整理書本,掩飾自己發燙的臉頰。
派對結束後,值日生留下來打掃教室。盛夏自然拉着林暮一起幫忙,兩人負責擦黑闆。
“想我沒?”
盛夏一邊擦一邊小聲問,胳膊肘輕輕碰了碰林暮。
林暮往旁邊挪了半步:“專心幹活。”
“那就是想了~”盛夏得意地哼起歌來,手指在黑闆上畫了個小小的愛心,又迅速擦掉。
回家的路上,盛夏堅持要和林暮一起走,盡管他們并不完全同路。“繞一點而已。”盛夏滿不在乎地說,“我想多和你待會兒。”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時不時重疊在一起。盛夏滔滔不絕地講述着省城的見聞,林暮則安靜地聽着,偶爾點頭或簡短回應。走到一個岔路口時,盛夏突然停下腳步。
“林暮。”他的表情罕見地認真起來,“我們……現在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