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青雲城的早市上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往日高高在上的食修們,此刻蹲在街邊,笨拙地學着用凡鐵鍋熬粥。他們面前擺着的不再是靈光四溢的仙材,而是最普通的糙米、野菜,甚至昨日喂靈獸的麸皮。
“火候!注意火候!”一個年輕食修手忙腳亂地翻炒鍋中的山筍,額頭上全是汗,“洛仙子說……不能依賴靈力控溫!”
不遠處,駝背老丹修支起了修真界第一個“凡人膳攤”。他的招牌簡單粗暴——“辟谷丹換熱食,童叟無欺”。排隊的人群裡,甚至有幾個偷偷脫下仙官制服的底層執事。
洛晚棠站在棠記屋頂,望着這座正在蘇醒的城池。她手中的鐵鍋突然震顫,鍋底銘文完全亮起,不再依賴系統——膳道之力,已成自我循環。
突然,蕭燼的骨刀指向天際。雲層之上,一艘漆黑的魔界飛舟正緩緩降下。船首站着昨日那個鬥篷人,而他手中捧着的……
是一顆仍在跳動的、與系統同源的心髒狀晶體!
“看來……”洛晚棠的鍋鏟燃起混沌靈火,“有人想嘗嘗‘革命’的滋味。”
寅時的青雲城還籠罩在晨霧中,青石闆街道上卻已響起雜沓的腳步聲。三百餘名修士沉默地列隊前行,每個人胸前都貼着張發光的辟谷丹兌換券。為首的駝背丹修用枯枝挑着塊破布,墨汁淋漓地寫着:
【修行千載,不抵一碗熱羹】
食修聯盟的白玉階前,十二名執法弟子手持禁食符嚴陣以待。當人群逼近時,突然從巷弄裡飛出幾十個麻袋——黴變的辟谷丹如冰雹般砸向鎏金匾額。"咣當"巨響中,"食修總盟"的"食"字被硬生生砸落,隻剩歪斜的"人修總盟"在晨光中搖晃。
"反了!都反了!"白須長老的拂塵炸開千根銀絲,卻在觸及人群前被數十道靈膳簽攔截。簽子末端系着的布條上,清一色寫着【第七膳堂弟子辭職書】。
人群最後方,一個穿補丁道袍的女修突然掀開兜帽,露出鎖骨處淡化的飼育司烙印。她将積蓄多年的辟谷丹傾倒在執法弟子腳邊:
"拿去吧。"她嗓音沙啞,"換你們嘗嘗餓三百年的滋味。"
當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時,所有兌換券突然無風自動,券面上鍋鏟與骨刀的徽記迸發金光。光柱沖霄而起,在雲端凝結成碩大的炊具虛影——正是洛晚棠的鐵鍋與蕭燼的骨刀!
天道微光如細雨般灑落,觸及地面的瞬間,那些被踐踏的黴變辟谷丹竟紛紛裂開。每顆丹藥裡都爬出一縷金線,在空中交織成炊事班古老的戰歌:
【薪火不滅】
【膳道永存】
棠記後院的老槐樹下,洛晚棠正用粗陶甕熬煮一鍋看似平凡的米粥。甕裡隻有三樣東西:帶着糠皮的糙米、清晨采的野蔥、以及從山澗現取的活水。沒有靈材,沒有符咒,連竈火都是最普通的柴薪。
"這能行?"蕭燼蹲在旁邊,骨刀尖挑着一粒米,"連靈獸都不吃這種——"
話未說完,米粒突然在他刀尖綻開。原本灰白的糙米内部,竟透出琥珀色的光暈,蒸騰的熱氣在空中凝結成微型星圖。更驚人的是粥面泛起的油花——明明沒加半點葷腥,卻自發排列成《混沌食譜》記載的"醒靈陣"圖案。
寒霜的冰霧籠罩陶甕,鏡面般的冰晶上映出奇異景象:粥水裡遊動着無數金色光點,正随着米粒翻滾而吞吐氣息。那些根本不是雜質,而是......
"被封印的味覺記憶。"伏晏的金瞳微微收縮,"仙界用辟谷丹抹除的東西。"
第一個試吃的是那位撕衣露烙印的老丹修。他顫巍巍捧起陶碗,渾濁的淚砸進粥裡。當第一口粥滑入喉嚨,他佝偻的後背突然挺直——胸前淡化的烙印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皮膚下流動的金色光脈。
食修聯盟的執法長老一把搶過木勺,囫囵吞下半碗滾燙的粥。他的華貴法袍突然自袖口開始燃燒,露出内襯縫着的數百張味覺幹擾符。符紙在金光中化為灰燼的刹那,他呆滞的眼珠突然轉動:
"這...這不是膳道..."他踉跄後退,"這是...味覺的..."
"解放。"洛晚棠的鍋鏟輕敲甕沿。
甕底"炊事班第七組"的銘文突然浮空,在衆人頭頂展開一幅古老的畫卷:初代炊事班戰士們正将同樣的糙米粥分發給面黃肌瘦的百姓,而他們背後,是一座被金色鎖鍊纏繞的巨型糧倉。
伏晏頸間的鈴铛無風自動。當啷聲中,誰也沒注意到他藏在肉墊下的監察使徽章,悄然裂開第一道縫隙。
子時的棠記後院,伏晏蹲在古槐最高處的枝桠上。他頸間的青銅鈴铛微微震顫,投射出一枚半透明的金色令牌——那是深嵌在他血肉中的【仙界監察令】。
令牌上正浮現冰冷的文字:
【緊急誅殺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