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手中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又立刻恢複如常。他故意把獵槍拆得嘩啦響,就是不肯擡頭:“喲,海軍大人舍得回來了?”
我放下行李包,金屬器械碰撞的聲音讓艾斯耳朵動了動——那是澤法特制的訓練用具。“嗯,爺爺讓我放假三周。”
爐火噼啪作響,我們之間隔着六個月的距離。
艾斯似乎長高了些,肩膀的線條更加分明,但臉上那幾顆雀斑還是老樣子。他假裝專注地組裝槍支,卻用餘光掃過我手臂上新增的傷疤。
“薩博和路飛呢?”
“垃圾場。”艾斯終于擡起頭,黑眼睛裡的情緒一閃而過,“路飛那小子非要找什麼'寶藏'當生日禮物。”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從包裡取出一個油紙包。海軍本部特供的烤肉香氣立刻充滿了小屋,這是今早特意從食堂"順"來的。艾斯的鼻子抽動兩下,假裝不情願地接過:“…賄賂我也沒用。”
但當他打開油紙,看到裡面除了烤肉還有三枚精緻的海軍徽章時,表情明顯動搖了。
徽章背面分别刻着ASL——這是我們結義時約定的記号。
“澤法老師說…可以自己設計一個标志。”我輕聲解釋,“就做了這個。”
艾斯拿起刻着"A"的那枚,在火光下翻轉觀察。
徽章正面是交叉的槍與水管,上方懸着一朵小小的藍火焰。
“…幼稚。”他嘟囔着,卻立刻别在了背心内側,緊貼着胸前的挂墜。
沉默再次蔓延,但不再那麼緊繃。我學着澤法常做的那樣,伸手揉了揉艾斯的黑發。發絲比想象中柔軟,帶着陽光和森林的氣息。
“喂!”艾斯猛地躲開,耳尖通紅,“别把我當小孩!”
但他沒有真的生氣,這點我從他微微上揚的嘴角看得出來。
爐火旁,我們分食着已經涼掉的烤肉,艾斯突然問:“那個…澤法,對你好嗎?”
這個問題太簡單又太複雜。
我想起訓練到吐血的清晨,想起澤法把我從CP0手中帶走的那個下午,想起他說"守護才是正義"時眼中的光芒。
“嗯。”我最終回答,“他教我…不殺人也能變強的方法。”
艾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我們都想起了那個血腥的船塢,想起他眼中我曾誤讀的恐懼。現在我知道了,那恐懼不是針對我,而是害怕我被海軍重新變成沒有感情的兵器。
“笨蛋大哥。”艾斯突然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力道剛好讓我晃了晃卻沒疼,“…回來就好。”
夜深時,我被一陣細微的響動驚醒。多年訓練讓我能在瞬間進入戰鬥狀态,但熟悉的柑橘與火藥氣息讓我立刻放松下來——是艾斯。他蹑手蹑腳地靠近我的床鋪,手裡拿着什麼東西。
我假裝熟睡,感覺到清涼的藥膏塗抹在白天訓練留下的淤青上。
艾斯的手指很輕,像是怕碰碎什麼珍貴物品。當他的氣息遠離時,我悄悄睜開一條縫,看見他正盯着從我枕頭下滑出的一張紙——是薩博畫的我們四個人的合照。
月光透過窗縫,照在艾斯突然柔軟下來的側臉上。他小心翼翼地把紙塞回枕頭下,又輕輕壓了壓,動作輕柔得不像平日那個莽撞的少年。
第二天黎明,我們發現彼此都在假裝睡着。
艾斯打着誇張的哈欠坐起來,我也配合地"剛醒"。這種心照不宣的僞裝,成了我們之間獨特的默契。
“喂,海軍。”早餐時艾斯突然用筷子指着我,“今天帶路飛那小子去釣魚吧,他念叨半年了。”
“你呢?”
“…我約了薩博有事。”艾斯眼神飄忽,明顯在撒謊。
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去鎮上用全部積蓄買了塊據說能平靜情緒的藍寶石。
下午的河邊,路飛像隻興奮的小狗,圍着我轉來轉去。“奧洛哥!海軍是不是有超——大的炮?”他張開手臂比劃着,差點掉進河裡,“能不能偷偷給我一個?”
“不行。”
“小氣!”路飛鼓起腮幫子,下一秒又被遊過的魚吸引了注意力,“啊!是石斑魚!看我的橡膠橡膠——”
他的手臂突然伸長,這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橡膠果實的能力。魚沒抓到,自己反而栽進水裡。我拎着後領把他撈出來時,小家夥已經喝了好幾口水,卻還在傻笑。
“我的能力超厲害吧!?”路飛濕漉漉的眼睛閃閃發亮,“奧洛哥要不要來當我的副船長!”
“不行,我是海軍。”我擰幹他的草帽,想起澤法說過的話:“但海軍和海賊…不一定非要你死我活。”
路飛歪着頭思考這個深奧的問題,然後做了件出乎意料的事——他把濕漉漉的小腦袋靠在我肩上:“奧洛哥…當海軍也要常回來哦。”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一個高大些,一個矮小些,但緊緊挨在一起。
晚上回到達旦家,發現艾斯居然在廚房忙活。他端出一盤焦黑的…應該是煎魚的東西,表情兇狠:“敢說難吃就揍你。”
我嘗了一口,鹽放得能鹹死海王類,但還是全部吃光了。艾斯盯着空盤子,嘴角偷偷上揚。
夜深人靜時,艾斯拉着我去了我們常去的懸崖。
月光很亮,能看清他手心攤開多了什麼——一顆淚滴狀的藍寶石。
“薩博說這個能…鎮定心神。”艾斯别扭地解釋,然後猛的塞進了我的懷裡,“反正你就當戴着玩玩。”
我知道這顆寶石的價值,足夠買下一艘小帆船。伸手觸碰時,感受到一絲涼意從指尖傳來,頸後的烙印奇迹般地不再刺痛。
“謝謝。”我輕聲說。
艾斯突然轉身面對大海,聲音混在海風裡有些模糊:“奧洛…就算你當了海軍大将,我也會揍飛你。”
我知道這句話背後的含義——他不會因為我的身份而退縮,也不會讓立場成為隔閡。這是我們兄弟之間最接近告白的話語。
“嗯。”我碰了碰他的拳頭,“我等着。”
月光下,海軍徽章與藍火焰挂墜同時閃爍。
艾斯的眼睛比星辰還亮,那裡面的情緒我再也不會誤讀——那是比海更深的羁絆,比火更燙的誓言。
回到閣樓時,艾斯已經睡着了,手指還無意識地摩挲着新得的徽章。
我小心地替他蓋好被子,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襲來——半年來第一次,我允許自己完全放松警惕入睡。
朦胧中,似乎有藍色的光從我皮膚下滲出,形成柔和的光暈。艾斯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往光源處靠了靠,而我們都沒發現,窗外樹梢上停着一隻戴着微型影像電話蟲的偵察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