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燈光冷白刺眼,無菌艙内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羅伊斯坐在醫療床上,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床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萊安娜手中的針管——針尖刺入我手臂的靜脈,珍珠色的血液順着導管緩緩流入采血管。
滴答。
血珠在玻璃管壁上滑落的聲音清晰可聞。
羅伊斯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幹澀:“長官……真的有必要用您的血嗎?”
我沒有回答,隻是注視着采血管中逐漸上升的液面。皮膚下的藍光微微波動,像是被抽離了某種無形的能量,指尖泛起一絲涼意。
萊安娜的動作很輕,但每一次抽取都讓我體内的生命力流失一分。
“好了。”萊安娜利落地拔出針頭,棉球按在針眼上。她的灰瞳透過鏡片掃過我的臉色,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100cc,足夠穩定他的基因鍊兩年。”
她轉身将血液樣本放入離心機,機器運轉的嗡鳴聲填滿了沉默的空間。羅伊斯盯着那管在燈光下泛着珍珠光澤的液體,眼神複雜。
“這到底是什麼原理?”他低聲問,“為什麼您的血能壓制我的獸化?”
柯爾特推了推眼鏡,數據闆上投影出基因對比圖:“你的‘蒼狼’基因序列是從長官的DNA中逆向複制的殘缺品,就像……”他頓了頓,“盜版書缺了幾頁,而原版可以填補空白。”
羅伊斯的瞳孔微微收縮。
我站起身,将密封好的血瓶遞給他:“滿月前夜,一滴。”
他接過,手指觸碰到玻璃管的瞬間,那滴藍血竟微微發光,像是在呼應什麼。
“長官……”他的聲音有些發顫,“這代價是什麼?”
我平靜地注視着他:“不重要。”
萊安娜突然轉身,白大褂的衣角在空中劃出一道銳利的弧線:“他的體溫比抽血前下降了0.5度,心率減緩12%,血液含氧量——”
“萊安娜。”我打斷她,紫瞳微微眯起。
她咬住嘴唇,最終沒再說話。
羅伊斯的目光在我們之間來回掃視,突然單膝跪地,拳頭重重砸在胸口:“我以性命起誓,絕不辜負這份血!”
我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輕輕笑道:“别浪費它就行。”
窗外,極光如紗幔垂落,将實驗室照得幽藍,我想起艾斯在科爾波山發燒時攥着我手腕的溫度,想起羅在米尼翁島渾身是血卻仍堅持堵着柯拉松傷口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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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個月圓之夜。
滿月懸于夜空,銀輝如潮水般傾瀉在極光号的甲闆上。
羅伊斯站在艦首,呼吸粗重,脖頸間的傷疤泛着不祥的藍光。他的指尖已經微微變形,指甲延伸成尖銳的爪,皮膚下隐約浮現出銀灰色的毛發。
“要……失控了……”他咬着牙,聲音嘶啞,像是喉嚨裡卡着一塊燒紅的鐵。
萊安娜站在觀測台上,灰瞳緊盯着數據闆上的生命體征曲線:“心率180,腎上腺素超标300%,基因鍊開始崩潰——就是現在!”
羅伊斯顫抖着掏出那管藍血,指尖幾乎捏碎玻璃。他拔開塞子,一滴泛着珍珠光澤的液體懸在瓶口,在月光下流轉着微光。
——滴。
血珠落在舌尖的瞬間,羅伊斯的瞳孔驟然收縮。
一股清涼的甘甜在口腔中炸開,像極地的雪水,又像晨露浸潤的薄荷。那味道迅速擴散,順着喉嚨滑入胸腔,化作溫熱的溪流湧向四肢百骸。
“呃——!”
他猛地跪倒在甲闆上,雙手撐地,脊背劇烈起伏。原本暴走的獸化痕迹如潮水般退去——獠牙縮回,毛發消散,撕裂的嘴角愈合如初。當他再次擡頭時,那雙眼睛已恢複清明,蒼藍色的瞳仁在月光下澄澈如鏡。
“……成功了?”喬瑟夫從桅杆上探出腦袋,嘴裡還叼着半塊肉幹。
艾琳娜靠在船舷邊,黑刀“冥啼”微微出鞘三寸,此刻才緩緩歸鞘。她冷哼一聲:“總算不用半夜被狼嚎吵醒了。”
柯爾特推了推眼鏡,數據闆上更新着最新參數:“獸化抑制率98.7%,副作用僅為輕微嗜睡——長官的血比鎮靜劑高效120倍。”
羅伊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人類的手指修長有力,再無半點野獸的特征。他忽然擡頭,蒼藍的瞳孔映着我的身影:“長官,這血……真的是‘普通’的鎮定劑?”
甲闆上的笑聲戛然而止。
海風卷着鹹腥的氣息掠過,極光在遠天無聲流淌。
我靠在主桅旁,銀發被月光鍍上一層冷輝,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不然呢?”
披風下的手腕,一道未愈的針孔正在藍光中緩慢愈合。
萊安娜站在陰影裡,金絲眼鏡反射着數據闆的冷光。她看着屏幕上那行被加密的生命體征數據——
[血液活性下降0.5%,确認有生命力損耗]
——沉默地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