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撕扯着九月的暑氣，教室裡散發着新粉筆灰的澀味。

沈昭月托腮發呆，鈴聲響起時，遲暮背着黑色的書包從後門走進教室。

他周身散發着一種獨特的氣場，引得不少同學側目。

沈昭月的眼睛忽然一亮，連忙沖他打招呼，聲音雖不大，但還是讓周圍的人聽了去，他們好奇的目光落在她和遲暮身上。

遲暮似乎沒有聽到，又或者刻意忽略，視線像穿過透明玻璃般掠過自己，在過道旁的座位坐下，放下書包後，側身和同桌李舒緣低聲交談起來，臉上甚至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沈昭月感覺嘴角凝結的笑容正在一絲絲融化，吊扇在頭頂嗡嗡嗡地旋轉，攪動粘稠的空氣，卻吹不散她耳尖滾燙的熱意。

周圍的人嗤笑了一聲，移開了目光。

沈昭月尴尬地捏了下發紅的耳朵，情不自禁地看向遲暮的同桌——那個讓遲暮在稀疏的談話間不經意露出笑容的女孩。

長相乖巧甜美，說話溫溫柔柔的，笑起來兩頰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正是方才抱怨理科數學難到恐怖的女同學。

悠長的鈴聲終于結束了，一位穿着白襯衫黑西褲的中年男人走進教室，他手上的課本被卷成軸，笑着站在講台上。

他還挺年輕的，三十歲左右，眉目含笑地看着底下的學生們，笑的時候左邊臉頰有梨渦，親和力十足。

楊昂之對着熟悉的面孔，微笑着一字一頓地說：“各位同學，好久不見。”

台下的學生異口同聲道：“楊哥好~”

“楊哥今天帥炸了~”

“哦耶！楊哥是我們的班主任！”

此起彼伏的聲音回蕩在教室。

沈昭月、陳籁和許霜三人默默看着這一幕，初來乍到的他們，仿佛與這場熱鬧格格不入，無形間被排到了集體之外。

遲暮沒有參與其中，他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眼神平靜，顯然不喜歡這樣喧鬧的氛圍。

楊昂之揶揄道：“雖然是老相識了，但我還是有必要做一下自我介紹的。”

台下的學生道：“不用！”

“那不成，咱們班來了新同學，照顧一下新同學們的感受好吧。”楊昂之在黑闆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聯系電話，“同學們，我叫楊昂之，教你們物理，也是你們的班主任，沒什麼變故的話，我們要共同走完高二這一學年，以後就請多多指教啦，不要氣我，我才32歲，還不想那麼快就秃頭，好吧。”

“不好！”他曾經的學生皮得很，故意和他唱反調。

“太皮了……”楊昂之指了指他們，然後看着花名冊說：“閑話少說，這節課我們要做完兩件事，一是讓新同學自我介紹一下，二是選出班委。這學期我們班來了三位新同學，陳籁，你先來吧。”

此時，陳籁正低頭沉浸在消消樂的世界裡，手指飛速點擊屏幕，完全沒聽到老師的話。

沈昭月見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他們這一排，用手肘輕輕推了推陳籁，小聲提醒：“老師叫你呢。”

陳籁眼看還差三步就能闖過這一關，頭也不擡，不急不緩地說：“等一下。”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清晰，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楊昂之在花名冊上寫東西，并沒有注意到陳籁在玩遊戲，又說：“沈昭月同學，你先來吧。”

沈昭月站起身，在衆人好奇的目光下略微緊張地開了口，把說了無數遍的自我介紹再重複一遍：“大家好，我叫沈昭月，昭昭日月的昭月。”

說完，她看向楊昂之，等待他那句坐下，但他沒有讓她坐下，而是微笑着問：“這麼簡單啊？有什麼特長才藝嗎？”

沈昭月還沒來得及開口，陳籁興奮地說：“老師，她吹口哨超厲害的！”

此話一出，班裡一陣嘩然，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哇塞，女生吹口哨好像挺酷的。”

沈昭月狠狠瞪了陳籁一眼，在心裡默默祈禱老師能網開一面，别讓她當場表演。

可事與願違，楊昂之饒有興緻地說：“這麼厲害啊，那給同學們表演一下，怎麼樣？”

開學第一天，當衆表演吹口哨？瘋了嗎？她不要面子的嗎？

沈昭月頭皮發麻，想掐死陳籁，然後找個地縫鑽進去逃之夭夭。

陳籁卻絲毫沒察覺到沈昭月的窘迫，還興奮地點歌：“哎，你就吹那首《千千阙歌》。”

他還敢點歌？哪來的自信啊。

沈昭月又氣又急，可看着老師和同學們期待的目光，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需要時間準備嗎？” 楊昂之關切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