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件保存于2005年5月9日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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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确定這件事情的真實性,或者說我在确定這幾件事情的真實性。
在脫離精神鍊接之後,雜音的沖擊讓我的大腦時刻處在過載的狀态。明明是早就已經習慣了的事情,僅過了兩年,卻成為了對身體最大的沖擊。我需要重新熟悉我的感官,我的身體,以及我的精神。
我開始重新學着控制一切,我又撿起了國際象棋,那是我小時候練習集中注意力的方法。但劇烈頭痛依舊轉移了我大部分的注意力,這讓一開始的起步變得格外艱難,而醫療向導和我的私人醫生都搞不清楚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頭痛、嘔吐、食欲下降是典型的精神圖景坍塌的連鎖反應。我要在醫療向導的幫助下重新建立精神圖景,它需要被固定成那片我記憶中被飓風肆虐過的廢墟,需要看上去和以前一模一樣,但我知道它不一樣了。
它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我無法描述其中的區别。它就隻是,不會回到以前的樣子。
我在等它重新建立起來,等到重建那天,或許我就可以開始接受我們之間的變化。
我們也許還可以站在彼此面前,閑聊幾句,甚至倒回頭嘲笑一下我們現在的選擇。
我以前會坐在廢墟中僅存的建築物中,複盤白日發生的一切。你曾經說過這是一種不健康的過度精神内耗。
我不認為你說的是正确的,但現在覺得這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你也曾經提到過,精神圖景是一片廢墟的人,心理層面出問題的可能性極大。因為主人意識不到精神出問題給精神圖景帶來的變化,這是你作為心理醫生子女的基本認知。
我們曾經讨論過這一點,在最開始相識的時候。
你在派對無聊的時候會越過别人的“防波堤”侵入精神圖景之中,我們探讨過你這個不良習慣的來源——你作為向導天生的控制欲,以及你母親進行心理咨詢時的慣常流程加深了這個刻闆印象。
在派對上大家都放松了精神與軀體,這讓入侵變得難以察覺。你向來視隐私于無物,也并不會因為被發現而産生負罪感。
你曾經很疑惑為什麼會在入侵的過程中被我發現,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原因——在那一片廢墟之中出現一個旋轉着的藍色魔方真的很奇怪。
就像你沒見過一個哨兵的精神圖景是一片廢墟一樣,我也沒見過某些向導的精神投影是不同藍色組成的魔方。
我确實沒有注意到精神圖景的坍塌,對我來說它太常見了,每時每刻它都在展現被飓風摧毀的景象。
也或許我足夠憤怒、傷心、悲痛、失望,以至于它們迷惑了我的大腦,讓那塊建立精神圖景的區塊變得麻木。
也或許隻是因為我在一開始就意識到了它的塌陷,正如我一開始就意識到了精神鍊接的斷裂一樣。
疼痛是獲得存在感的唯一證明,精神圖景的塌陷并不要命,它僅僅是帶來疼痛而已。
而在這之前,我的心髒已經不會跳動了。
我沒有預料到事情發生了變化,我知道有些東西迷惑了我的思維,蒙蔽了我的眼睛。
我們給予了對方最高的信任,于是它在不知不覺中更改了我們的認知。
也許隻是更改了我的認知?誰知道呢?
正如醫療向導所言,我的情況有些奇怪,有些東西在阻礙我重新建立精神圖景。
當然,我承認我的心理狀态不夠正常,它反射到了我的精神圖景之上,但它不會帶來如此劇烈的進食困難和嘔吐。
終究是要被發現的。
我的醫療向導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她是一個普通人,身體不太好,跨越種族讓子嗣的孕育變得更加困難。醫療技術的進步拯救了他們,他的妻子最近成功試管了一對雙胞胎,但孕期反應十分嚴重,已經到了威脅他妻子生命的程度,他正在考慮中止妊娠。
我們忽然都意識到了什麼。
他的臉上充滿了同情。
我的身體中寄生着一種生物的幼體,我并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它将自己隐藏在精神圖景坍塌的反應下,直到現在。
郵件保存于2005年5月13日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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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才是那個作息正常的人類,而不是每天半夜守在窗邊看星星的失眠重症患者,這讓我顯得軟弱、難堪。
但我實在是沒有任何睡意。
在今天,我的劇烈頭痛消失了,我不想去思考症狀消失的具體原因,這會讓我失去了對現實世界的感知。醫生說我錯過了之前的所有檢查,所以他現在也不能判斷那個胚胎(老天,他們開始叫它baby了)的健康程度,但我們可以看看它現在的樣子。
也許他們搞錯了,我隻是長了個較為緻命的腫瘤?
我們在醫療器械下見證了它的存在。
我的主治醫生感到慶幸,因為他一直堅持要給我查個腦部加強CT,以确定劇烈頭痛不是我腦子的生理問題——盡管他認為局限于腦部的CT不會對胚胎造成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