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雲見原寺靈聽進去了，又接着說：“但那時候我真沒有辦法了嘛。坐牢很苦的啊，本來就找不到女人了，要是有了案底不就更找不着了？所以那時候……”

他還沒說完，原寺靈情緒上頭，紅着眼眶怒瞪向他：“所以你就可以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

李新雲被他的反應震懾住了，想要伸手去拉原寺靈的胳膊，卻被他憤憤躲開。

原寺靈的胸脯随着呼吸而起伏，雙肩也氣到發抖。

他是什麼日抛的一次性用品嗎？李新雲明明知道他有過被朋友背叛的經曆卻還是背叛了他。

兩年前的冬日，琬城下了十年難遇的大雪，大到掩蓋了上山的道路。

他坐在訊問室裡一一否決了警察拿過來盤問的有關李新雲涉嫌欺詐的證據。

“你是否意識到自己在協同犯罪？”審訊警察問道。

原寺靈點點頭：“現在意識到了警察叔、姐姐。”

“給他聽東西。”女警說着，讓旁邊的警察播放了一條錄音。

錄音中，李新雲就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聲音異常冷靜，說話條理清晰，将一切責任歸咎到了他的身上，随後又聲淚俱下地說他與原寺靈情同手足，仿佛在通過這條錄音懇求原寺靈替自己頂罪。

聽完後，原寺靈眼裡寫滿震驚。

他沉默了好半會兒，心中認定了自己要被拉去看守所，于是改口主動擔責道：“我一直知道自己在犯罪。”

他在派出所呆了十四個小時，最後不知道警方怎麼定的，他隻交了罰金就被無罪釋放了。

出門後，天已黑透。彼時路燈照在積雪上，仿佛被煙頭燙出了個洞。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去的警局，最後出來的卻隻有原寺靈一個。

其實原寺靈甯願和李新雲一起坐牢也不想一個人回那個空落落的家。

他失魂落魄地在雪地中踉跄前行，直到被松木樁絆了一腳，滾燙的淚珠啪嗒掉進雪中，捱了好久才扶着木樁爬起身，望着泛白的天際發呆，不禁失聲痛哭。

經曆了這樣的背叛，就算是菩薩來了也要給李新雲抽上兩巴掌，更别說讓原寺靈心平氣和地和他說話了。

“對不起嘛……”李新雲聲音小下來，可沒過多久就又馬上據理力争道：“不過，我是事先知道你不會有事才推卸責任的。你那時候未成年，頂多了緩刑再賠上些錢。但我不一樣，我一是詐騙，二是慫恿未成年犯罪，數罪并罰怕是要把牢底坐穿啊。五年，你舍得最好的朋友吃五年牢飯嗎？我這麼做不都是為了早點出來見你嘛，你看，我這不是不到兩年就假釋出來了？你也就交了些罰款，連案底都沒留下，對吧？”

原寺靈一臉陰沉地聽李新雲把話說完，他的忍耐力有限，恨不得下一秒就将拳頭揮出去。

“我知道你這兩年肯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都是哥的錯。你放心，你對哥的好，哥都記在心裡。我這次有打算，一定帶你吃香的喝辣的。嗯？”李新雲說着，親昵地溜達到他身邊，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臉人。原寺靈收住了緊握的拳頭。

他們一路向前，李新雲則“嘿咻”一聲搶先一步去掏狐狸石像耳朵裡的鑰匙。

該換個藏鑰匙的地方了。原寺靈看着，默默在心裡記下一筆。

另一邊的李新雲動作熟稔地開門進屋，甩下皮鞋踩進去，像是剛從五指山底下恢複自由身的孫悟空，這邊摸一摸，那邊看一看，根本靜不下來，一路上蹿下跳。當然，他最想見的一定是他原先住的房間。

“砰”的一聲打開來看，除了衣櫃有明顯被人翻動過的痕迹，裡面的布局還是和當年一模一樣。李新雲眉眼一軟，心道：“原寺靈想我想得都睹物思人了。”

“你以後都不能來這裡了。”原寺靈站在李新雲身後，冷不丁發出聲音。

李新雲認識原寺靈的時間不算長，但卻對他的個性了如指掌。不過是個口是心非的小屁孩而已，微信上說什麼家裡有警察，結果進來連個人影都沒見着。他聳肩哼道：“我偏來。”

原寺靈氣急，想不通這樣的人怎麼會被提前假釋出來。

“我談戀愛了。”他肅道。

此言好似平地起驚雷，李新雲差點蹦起來，瞠目結舌道：“什麼？！你？！”

他滿臉驚愕的樣子像被塞了一顆定時炸彈，雙眼瘋狂掃視着原寺靈：“你有女朋友了！！？”

說完抱頭痛呼，發出一聲“今夕是何年”的哀歎，随後十指痙攣，一口氣刨根問底：“長得可愛嗎？身材好不好？芳齡幾許、家住何方？是通過什麼認識的？身邊閨蜜有幾個，其他女性朋友還有多少……”

原寺靈聽不下去了。

“是男的。”他打斷道：“我談了男朋友。”

這一答複瞬間堵住了李新雲原本滔滔不絕的嘴，他像是被抽幹了精氣漸漸萎靡下來，不由抹了把臉，冒着冷汗側過身子盯着牆看，幾欲張嘴卻都沒有發出聲音。

“你是……同性戀？”李新雲每問出一個字就像被一顆釘子釘在牆上一樣，他擔心是自己之前的不良引導才導緻原寺靈分不清自己的性取向的。

原寺靈搖頭：“我不是。”

聽完這句話，李新雲的負罪感明顯減輕不少。

“那你和男的談什麼戀愛？你瘋了？”他就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再次不安道：“那個男的很有錢嗎？”

原寺靈點點頭。

“操了。”李新雲雙手捏緊，撇過臉，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悶聲喃喃：“你不會是出去賣了吧？”

原寺靈右眼角一抽。真拿這個無藥可救的臭狗屎沒話講。

“就不能是和有錢人正常談個戀愛嗎？”他轉身離開，不打算再理會李新雲，再次說道：“最後收留你一晚。明天開始不準再過來了。”

李新雲追出門去，佝偻着背跟在他身後，道：“你真的忍心每天讓我爬那十八層樓嗎？”

李新雲家在老小區裡，小區規劃裡是說每棟樓房都設有電梯，結果獨獨李新雲的那單元施工出了問題沒辦法建電梯，因此六樓以上幾乎就沒業主了，而李新雲家又好死不死地買在了頂樓。

但這關原寺靈什麼事。

“你都爬得了山了，怎麼就爬不了樓？”他撿起昨天換下的衣服，朝着屋外的洗衣池走去。

“這緩坡就跟逛街一樣。哪能跟樓比啊。”李新雲走出去，粘在原寺靈身邊替他擰開水龍頭，含情脈脈道：“你忍心我天天吃泡面嗎？”

“你就算吃屎我都不介意。”

“你是被什麼髒東西附身了嗎？！”李新雲驚訝于原寺靈的滿嘴糙話，左右扭頭找鹽。

在他的印象裡，原寺靈就像是隻小白兔，隻要給點小恩小惠，讓他做什麼都行。雖然兔子急了會咬人，以前也有罵過自己，但也不至于說出這麼低俗的詞彙。真的是男大十八變，越變越惡劣，所以他才厭惡男人。

“介意嗎？”原寺靈瞥了他一眼。

李新雲肅穆地點頭：“介意。”

“那就滾出去吧？”原寺靈平淡的語調透露着對李新雲生死的漠不關心。

“你這個……”李新雲沒想好詞，把話吞了回肚子裡，默默靠在洗衣池邊替他抹肥皂。

“叫什麼名字啊，你男朋友。”他裝不在意地問道。

原寺靈根本沒想回答他。

而與此同時，一道車喇叭的聲音從前門響了起來。

原寺靈馬上放下手裡的活，把刷子塞到李新雲手裡，快速沖了把手抹幹。

“喂。你幹嘛去？誰來了？”李新雲探出身子，視線追随着原寺靈的身影。

原寺靈頭也不回地道：“我男朋友。”

李新雲在原地站定，不再跟上去。随後嘴巴一癟，眼白上翻，陰陽怪氣地學道：“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