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趙卿竹停在沈如墨面前,她輕眨眼睫,眼眸透着堅毅,帶着質詢與觀察,道:“你在長安時,練過兵嗎?”
沈如墨語氣平和:“隻操練過府兵。”
“那行。”
趙卿竹将馬鞭丢給他,轉身,豪氣地指向面前數千人的兵隊,道:“這些人,就歸你管了。”
衆人聞言,皆面目震驚,望向校場方向隊伍龐大的軍隊。
沈如墨未多說,隻點了點頭,以示接收到命令。
趙卿竹一笑,她大大咧咧地蹲坐上武台,下巴一擡,說:“如墨,操練兵隊你可得用心,這些年若不是有他們,我們山寨的生意不見得能做如此穩當。”
秋生站在一側,他吐掉嘴裡的草穗,似埋怨,說:“他奶奶的,這年頭民不聊生,百姓日子過得愈發艱難,胡人輕則燒殺搶掠,重則屠殺無辜平民,越來越嚣張。”
人群中擂台選拔出來的新人,聽聞此話,忍不住出聲感歎:“寨主真不愧是女中豪傑,之前胡人多有入城侵擾之事,若不是黑山寨出兵鎮壓,我等西涼百姓何至于此安居樂業。”
其他人皆應和,并未帶一分阿谀奉承之感,皆是真心實意。
西涼老百姓,無人不知黑山寨,無人不曉黑山寨寨主,武功蓋世,豪俠仗義,雖民坊間喜開玩笑,描述黑山寨寨主乃一屆女魔頭,心狠手辣,殺人如麻,但是多帶有調侃意味,更多的心理,是獵奇與傾欽佩。
趙卿竹看着遠方草原未答話,半響,她道:“躲得片刻歡愉也罷,上陣殺敵也罷,待朝堂安穩,驅除胡虜隻是時間問題。”
草原清風吹拂過趙卿竹發絲,沈如墨低下頭,看着蹲在武台上的女子,她身側長劍佩挂于腰間,一席黑衣利落飒爽,略帶稚嫩的長相,神情卻堅毅于尋常人,内心頭一次,對身旁的女子産生了敬佩之心。
鎮北侯遺孤,果然不會偏居一隅,于這亂世苟且偷生。
此時,校場的兵隊中,為首的領頭人上前,道:“少主,您之前讓我跟進的牛羊肉餐館,這邊部署得差不多了,可以開始準備開業。”
他蹙眉猶豫片刻,說:“隻是.....長安距離遙遠,我這邊建議,開業前夕,還是需要從山寨内派個信得過的人,親自跑一趟。”
秋生:“那豈不是還得差遣人去趟長安?”
首領點了點頭,道:“天子腳下,這畢竟是個大生意,萬無一失準備好,才能穩妥開業。”
趙卿竹思索片刻,擡眸,回答:“我可以親自跑一趟。”
是夜。
山寨内,白日一整天的嘈雜回歸甯靜,家家戶戶亮起燭光,紙窗戶内,或是夫妻夜話,或是哄小孩兒的聲音,偶爾有兩聲狗吠雞鳴,映襯草叢間的蟲鳴,詳和美好。
房間内,沈如墨以手帕擦拭銀劍,他面前,木桌上擺放着筆墨,一封字迹工整的書信被鎮尺壓于兩側,筆迹于燭火照耀下晃動。
利劍歸鞘,沈如墨停下動作,眼眸盯着書信内容,若有所思。
已在黑山寨待了一段時日,他自覺傷情早已養好恢複,甯靜時光飛逝,遠比不上朝堂形勢的千變萬化,僅一個多月的時間,太子再度犯錯,據書信來報,皇帝此次大發雷霆,直接誅殺了東宮一派的官員,朝野上下無不震撼,人心惶惶。
但此事,太子失勢并不冤枉,實屬他太過糊塗昏聩,令皇帝直接将警鐘敲響在太子黨羽的頭頂上。
太子手底下有個于戶部任職的官員,其負責财稅,核算良田,征集人頭稅賦,職權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上承官員,下接民衆,隸屬上傳下達的官職,雖然職位不高,但實權不小,是個十分重要的官位。
按理說,處于這個地位的官員,隻要老老實實登記良田名冊,核算賦稅,倒也犯不了什麼大錯,待積攢幾年經驗,于戶部評職爬升,也能穩妥一生,混個不錯的俸祿,安享晚年,不過,若是想有所作為,坐上戶部尚書的位置,除非破格提拔,不然完全沒資格。
就是這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上升渠道,令此官員動了歪心思。
太子初入東宮時,便大動土木,新建府宅遊園,用于戲耍賞景,豢養門客,此等勞民傷财之事,當時就令陛下不爽,批其貪圖享樂,不顧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