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殿内。
老皇帝身穿白衫,蒼老的手撐着額頭,表情嚴肅的盯着手中卷書,他猛烈咳嗽幾聲後,将手中的案卷放到桌上,道:“北方戰事不容樂觀。”
沈如墨拿過西北的戰情書,道:“常毅頂不過兩月,如果不增援兵力,西涼岌岌可危。”
太監遞上湯藥,老皇帝端過喝了幾口,随後一飲而盡,他拇指摩擦着陶瓷碗面,緩緩道:“呼延一族的二皇子,鴻煊,其母族乃東胡血脈,族人向來與中原交好。”
“東胡的地理位置于匈奴正前方,本能将中原與匈奴隔開,形成緩沖地帶。”
沈如墨:“但如今匈奴政變後,據線報,鴻煊的母族及其本人,都已被呼延耆關押囚禁。”
老皇帝将藥碗放回托盤,道:“鴻煊其背後的東胡勢力尤在,呼延耆不能拿他怎樣,如若他輕舉妄動,一刀殺了鴻煊,東胡歸降的族人必反,屆時匈奴攻城時會内外夾擊,那呼延耆必元氣大傷,其迅速進攻中原的謀劃将一敗塗地。”
沈如墨贊同:“呼延耆想,但他做不到,沒法将東胡除之而後快。”
老皇帝起身,他顫巍巍的往乾清殿寝卧走去,沈如墨趕忙攙扶,隻聽身旁人道:“朕的身體不行了,匈奴人在此時挑事,倒是合适。”
沈如墨沉默半響,道:“父皇别多慮,大梁的江山都已經打下了,外患去除是遲早之事。”
老皇帝被攙扶着坐到榻邊,道:“墨兒,匈奴禍患若不能解決,遺留到皇位動蕩之時,牽一發而動全身,大梁朝政将會生變,後患無窮。”
沈如墨單膝跪地,道:“父皇,兒臣願率兵前往西北,平定匈奴禍患!”
黑風寨大門敞開,山腰上,數人騎馬揚起紛飛沙塵,趙卿竹一襲紅衣,騎馬疾馳而入山寨。
“這裡,是東胡境内最靠近西涼的地方,待山上大雪融化,僅需行軍半日,就可翻過山嶺,繞開官道,直擊西涼城。”
書房内,地圖沙盤上插着大大小小的旗幟,趙卿竹風塵仆仆,面容尚且沾染着黃沙泥土,未顧得上擦拭,她周圍站着李忠清、姚雲等人,皆面容嚴肅,盯着地圖沙盤。
不一會兒,秋生推門而入,道:“寨主!前方哨兵來報。”
趙卿竹站立于沙盤前方,見秋生道:“前幾日匈奴攻城後的難民已安置妥當,朝廷也在振發災糧。”随後,他靠近趙卿竹,小聲道:“據線報,今晚匈奴會襲城,從巷道。”
夜晚。
黑山寨從山頂及山腰燈火通明,西涼城街道上卻昏暗漆黑,空無一人。時辰已至宵禁時分,趙卿竹身後跟着一衆人馬,靜靜走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
快到達城門處,她對着身側的姚雲說道:“姚雲,你這邊負責堅守住偏門,謹防敵方聲東擊西,遺漏進匈奴人,又搞燒殺搶掠這一套。”
姚雲抱拳:“屬下遵命。”
随後,姚雲攜幾百兵士往偏門離去,李忠清跟在她身後,趙卿竹停下,對他道:“忠清,你武功了得,随我一起前往巷道,堵住匈奴人的偷襲,怎樣?”
李忠清眼眸漆黑堅毅,他并未多言,隻道:“好。”
城中各處巷道内,黑衣人混雜着大梁兵士,足有數萬人,他們整齊劃一的快速沿着城牆排列走過,湧向各個巷道,其中人數最多的軍隊,集中湧往西涼城門的巷道。
明月高懸,寒風蕭瑟,城内空曠安靜異常,連小孩的哭鬧聲都沒有,李忠清守在趙卿竹身旁,數百人排成兩列,擁擠在城門狹窄的巷道之中,前方不遠處即是外牆的巷道入口,狹窄堅固,呈炮筒狀,由厚重木門堵住,因常年不用生鏽的銅鎖固定在門面上,彌漫着沉沉灰塵。
外牆巷道出入口極窄,基本用于發生攻城大戰時,進行武器運輸以及兵力補給,其入口處極窄,由口至城内數十米長,兩側牆僅隔三米寬,易守難攻,尋常情況下,敵襲從此進來就是白白送人頭。
但是,西涼城經過匈奴幾次攻城,駐紮的兵力已折損大半,攻巷乃一步險招,卻能快速摸清守方兵力狀況,勝算很小,但對于敵弱我強的态勢下,變數則會極大。
一旦巷道破守,不必再動用大規模兵隊攻城,就能以最小的代價,快速拿下城池。
昏暗巷道中,常毅額角浸流下汗水,他嘴唇幹裂,嗓音沙啞,說道:“少主,您說匈奴人今晚真的會來嗎?”
趙卿竹:“他們要想試探你手上還剩多少兵力,就一定會來。”
周遭一片死寂,巷道漆黑,隻餘兵士們衣料摩擦間偶爾發出的簌簌聲,李忠清站在趙卿竹前面,正對着巷道入口,他眼眸緊盯着如腕粗大的銅鎖,見它靜靜地貼在厚重木門上。
倏地,銅鎖上的灰塵疏疏落下,僅片刻,沉重的撞擊巨響聲從巷道深處傳來。
西涼城内,火把燃起,沖天火光映照整個城池,兵士們手持弓箭,在漫天厮殺聲中,如螞蟻般沖湧向城門處。
“匈奴人敵襲,弟兄們,給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