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偏僻的絲格曼王國寒冷的深冬,主城光明之城卻不合時宜的下着大雨,而本該燈火通明的殉道者大教堂中,今夜漆黑一片。
有一隻黑貓伸出毛絨絨的爪子,輕輕扒開了教堂的大門,深藍色的眼睛警惕的查看着外面的街道,小耳朵還留意着身後的動靜。
在黑貓身後的教堂裡,有一個披着雪白聖潔頭巾,穿着黑色束裙的女人。她一手抱着大肚子,一手撩着鬓角不安分的黑色卷發,腳下還踢着一個南瓜大的黑色肉球,慢悠悠的走向教堂門口。
女人小聲埋怨着自己,她自認為自己做了一件蠢事,難以被丈夫和腹中女兒寬恕的蠢事,但她别無選擇。她是命運選中的使徒,她的使命将會決定這個世界的新秩序,讓塵歸于塵,土歸于土,讓罪人接受審判,讓命運之河掙脫教會的束縛,重歸于為萬物自由流淌。
她表面是聖騎士馬丁來到絲格曼王國一見鐘情的情人瑪麗,但實際上這一切都是她的陰謀,她的真實身份是黑森堡的七位使徒之首,預言女巫阿米拉·蒙蒂斯。
阿米拉在占星預言時,預感到将會有改變所有命運軌迹之人降臨,阿米拉稱其為命運之子。阿米拉預言到命運之子會拯救日漸腐朽的教會神權秩序,這正好站在了阿米拉的對立面。
蒙蒂斯家族的使命就是瓦解教會,推翻神權秩序。所以阿米拉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命運之子,将他殺死。
阿米拉為了找到命運之子,謀劃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占蔔儀式,她要用封印在殉道者大教堂的邪龍沃奧瑪薩之心進行占蔔。沃奧瑪薩曾經是僅次于神的存在,隻有借用它意志占蔔,阿米拉才有自信在命運長河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除了邪龍之心,阿米拉還需要聖騎士馬丁的聖血。阿米拉曾占蔔到聖騎士馬丁與命運之子會有交集,所以聖馬丁的血也是很重要的材料。
這兩件東西阿米拉都不可能得到,沃奧瑪薩之心有紅衣大主教約瑟夫守護,約瑟夫可是個能召喚聖光天使對抗深淵惡魔的神裔。至于聖騎士馬丁的血也同樣難得,聖騎士承載着光明之神的意志,是黑暗的克星,他們的決裁之劍足以摧毀任何黑魔法。
阿米拉在反複的抉擇中,謀劃了這次大膽的冒險。她放棄了自己的黑魔力,以一個普通女人的身份混進光明之城的修女院,當聖馬丁被使徒的蹤迹傷透腦筋的時候,她及時出現,獻上了自己的謀略。
阿米拉就是黑森堡七位使徒之首,她教馬丁破解使徒的秘密,讓她的智慧超出了馬丁的想象,很快就俘獲了聖馬丁高傲的心。
一切都在阿米拉的計劃之中,她成了馬丁的依靠,同時也成了主教約瑟夫的座上賓,随時都能進入殉道者大教堂。
在潛伏了一年多之後,阿米拉終于等到了完美的星象,而且她也得到了馬丁的聖血。
阿米拉用使徒的秘密騙馬丁去了沿海,還将毒藥放進了教堂的食物中,讓教堂守夜的修道士和主教約瑟夫都陷入了沉睡。
今夜就是阿米拉決定命運的時刻,使徒亞斯格蘭還很貼心的為她帶來了一場釋放安魂咒的大雨,讓光明之城的一切都陷入了沉睡。就連滿城的燈火都陷入了沉睡,沒有任何人能打擾她的占蔔。
可就在阿米拉認為不會有意外發生的時候,一聲微弱的古鲸深鳴讓阿米拉愣在了原地。這是天空雲雨中接應她的亞斯格蘭傳來的聲音,告訴她聖馬丁回來了,似乎已經識破了阿米拉的陰謀。
阿米拉一點也不害怕馬丁,馬丁在她眼裡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想想辦法總會讓他原諒自己。大不了就扯下面子哭一場,那個男人的心對她總是軟的。
阿米拉唯一擔心的就是腳下的邪龍之心,這顆不死的心髒裡承載着邪龍沃奧瑪薩的意志。邪龍之心一旦離開這個專門封印它的教堂就會複活覺醒,驚醒沉睡的約瑟夫,需要繁瑣的封印才能帶走它用作占蔔。
阿米拉緊鎖眉頭判斷一下情況,就算自己能帶走這顆邪龍之心,繁瑣的封印和馬丁的追捕肯定會錯過今晚完美的星象。等到下次就是一年後,到那時教會的預言者也會預言到命運之子。
教會的信徒很多,他們能很快找到命運之子,将其保護起來。
阿米拉是黑森堡七位使徒之首,她需要超前的智慧維持首領的地位,以及蒙蒂斯家族的神聖威嚴。
阿米拉堅持自己的原計劃,她擡頭向門縫外望了一眼,黑雲間亞斯格蘭專門露出了星光方位。
阿米拉揮手抛出一副烏鴉的骸骨,散亂的漂在空中。她吟唱起細密的咒語,伸出雙手撥動着占蔔的骸骨,參照星辰的位置呼應命運的長河,她要在馬丁趕來之前完成占蔔。
當阿米拉的占星儀式呼應到了命運的長河,那些毫無規律的骨頭就跟着星辰緩緩旋轉了起來,周圍出現七彩的光暈。
今晚的占星異常順利,但阿米拉沒有時間驚歎,她又憑空扔出一本漆黑的魔法書。那本魔法書飄蕩在了一邊,張開了一頁頁泛黃的人皮紙頁。
阿米拉眉頭一挑,踢了一腳身邊的邪龍之心,那顆漆黑的肉球也乖乖飄起,落在面前烏鴉骸骨的占蔔陣中間。
阿米拉伸手虛按在魔法書上,向命運之河祈禱。
“無盡的命運之河啊!我是您的守護者蒙蒂斯·阿米拉。我深陷謎團與困惑之中,無法找到亵渎您的罪者。
請您感受我的虔誠,為我打開枷鎖,洞悉謎團……”
阿米拉祈禱完就開始吟唱咒語,把稀奇古怪的占蔔材料放在邪龍之心周圍。有鏽迹斑斑的盔甲碎片,斷劍、骸骨、徽章,還有染着鮮血的枯葉和花瓣。
當然,也包括幾滴紅寶石一般的聖血。
這些雜物看似簡單,但實際上都是曆史的印記。它們來自于那些改變過曆史的時刻,是預言者眼中最貴重的占蔔材料。這些印記承載了過去,和未來交相呼應,在占蔔中可以預知未來。
占蔔的魔法陣旋轉的越來越快,當一件件占蔔材料用盡時,已經快到模糊。
阿米拉手中托起一個在星光下折射瑰麗色彩的水晶球,低吟起古老深邃的咒語。漂浮在她手邊的魔法書就像是被狂風吹動一樣劇烈翻頁,紙張觸碰着她的指尖,釋放着阿米拉精心鑽研的預言巫術。
咒語聲越來越急促,阿米拉身上開始滲出鮮血,卷進劇烈旋轉的占蔔陣中,這場占蔔的代價不言而喻。
随着在阿米拉面前劇烈旋轉的占蔔陣變成血色,教堂上悠揚的吊鐘随之響起。風雨開始呼嘯,雷鳴電閃,大地撕裂,河水倒湧。
預言是被命運長河詛咒的儀式,至于這詛咒有多可怕,隻有被詛咒的預言者自己知曉。
占蔔出的預感在阿米拉腦海一幕幕閃現,混亂的黑夜、血腥的謀殺、扭曲的欲望、詭異的祭祀。烈焰灼燒、血肉飛濺、刀斧交錯。還有魔鬼與女巫的歡笑!猙獰!咆哮!哀嚎···。
阿米拉早已習慣了占蔔預示的混亂感知,但這次她沒有任何耐心破解混亂中的隐喻。她要一個絕對的答案,她要不惜一切代價得到答案。
她要看到命運之子的相貌,他要知道命運之子的名諱,他要知道命運之子身在何處。
渴望窺探命運的阿米拉咬牙把手中視若生命的水晶球砸向劇烈旋轉的占蔔陣,阿米拉知道自己的使命有多重要。從凱撒大帝戰敗的創世之戰到如今,已經過去了五百年。這五百年教會以異教徒之名義屠戮這個世界的守護者,鮮血染紅了大地。
五百年,黑森堡才等到這次主宰命運的機會。如果今夜不能預言到命運之子将其提前殺掉,走向腐朽的神權秩序又會浴火重生。繼續用他們那虛僞的謊言愚弄本該純良的靈魂,用肮髒的教義玷污本該自由的生命。
他們自私的占有光明,讓黑暗在角落裡沉澱,成了深淵逾越的大門,終有一天會葬送整個世界。
阿米拉把血脈傳承的水晶球拍碎在祭壇中,破碎的水晶夾雜着殷紅的鮮血在祭壇上綻放出瑰麗的畫面。阿米拉喚醒了先輩們遺留在水晶球中的意志,綻放在命運長河之中,為傳承者洞悉命運。
阿米拉看到了!一切都歸于平靜。祭壇和魔法陣凝固在面前,教堂外的風雨也凝固在了空中。
阿米拉帶着不詳的預感,撥開阻擋視線的占蔔材料,那凝固在空中的血泊倒映她的樣子。
阿米拉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這麼稚嫩的樣子,正在阿米拉疑惑占蔔結果的時候,那個發呆的畫面動了。她熟悉又陌生,顫抖的手帶着期許伸向了阿米拉,眼淚從臉龐滑落。
看着委屈落淚的女孩,一種骨肉相連的劇痛在阿米拉心口跳動。
阿米拉恐懼的摸着自己的臉,她知道預言中的這個女孩不是自己,自己可不會輕易落淚。但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孩究竟是誰!她和阿米拉的樣子一模一樣!
阿米拉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甩着散亂的頭發,後退着逃避女孩的期許,直到腳步踉跄間跪在地上久久無法言語。
當情緒慢慢安靜下來,她不得不低頭望向自己的肚子,那些留着應付丈夫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阿米拉現在才明白,命運對預言者的詛咒有多可怕。她不可置信的抱着自己的肚子,那個讓她寝食難安的命運之子終于出現了。她每天都在想辦法殺死的命運之子,現在就在她的肚子裡。而她把一切美好的幻想,也都寄托給了這個孩子。
因為除了這個孩子,她把一切都交給了她的使命。她的生命,她的時間,她的尊嚴,還包括她不願意承認的愛。
一聲震破天宇的驚雷響起,一切凝固的場景都随着那占蔔的祭壇燃起火焰而散落。
在那破裂的血鏡空隙間,在教堂大門虛掩的門縫外。一個身影厚重的銀灰色盔甲披着潔白的披風,扶着身前一把一掌寬的黑鐵巨劍。任憑風雨呼嘯,他紋絲不動。
阿米拉此時多麼希望這個男人能成熟一點,為了他的信仰沖進教堂,将自己這個邪惡的黑女巫釘上審判的十字架。一把大火燒掉一切,幫她做一次抉擇。
但他讓阿米拉失望了,他就像個傻子一樣站在門外。他背叛了聖騎士的神聖使命,和阿米拉一樣在等待命運的裁決。
外面的巨響吵醒了被魔咒催眠的人們,教堂裡黑袍的僧侶舉着火把慌忙沖進教堂。他們隻知道自己被反常的大雨淅瀝聲催眠,剛睡了一會,就發現教堂被黑女巫占據了。
黑女巫盜竊了教堂封印的邪龍之心,這顆不死的心髒隻要離開教堂就會複活成為黑暗巨龍,它的力量足矣毀滅掉整個絲格曼王國。
匆匆點亮油燈的僧侶們很快就包圍了教堂門口的黑女巫,随後一位枯瘦的老人也在侍者的摻扶下來到了教堂的大廳。他是絲格曼王國的紅衣大主教約瑟夫,已經老到頭發都掉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