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話都是一把鈍刀，在剝開自己的罪行。

聖人都可以犯錯，怎麼巫女桔梗就不行呢？難道還要她解釋着一行的艱難，尋求認同和諒解嗎！

她将真實的情緒掩藏，面上神情難過，指腹輕輕擦去楓臉頰上的淚水，低聲輕喃：“對不起，是姐姐來晚了。”

楓在她懷裡猛地搖頭，随即又仰起臉，紅腫的眼裡全是委屈：“姐姐！你明明那麼強大，不可能耽擱那麼久的！”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指甲幾乎掐進桔梗的手腕，“是不是因為犬夜叉……是不是他……”

“楓——”桔梗的聲音驟然一冷。

她緩緩地推開妹妹，力道并不重，卻足以讓楓踉跄着後退半步。桔梗的眼神從未如此銳利，連唇線都繃成了一條筆直的線。

“你是說……我故意抛下村子不顧，是嗎？”

楓瞬間僵住，臉上的淚水都凝固了。她慌忙搖頭，手足無措地辯解：“不、不是的！姐姐，我隻是太害怕了，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氣氛凝固得令人窒息。

桔梗深深吸了口氣，再次伸手撫上楓的發頂，臉上的冷意如冰雪消融，情緒變幻的太快，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我知道。”她的聲音重歸溫柔，“楓隻是太害怕了，對嗎？”

楓怯怯地點頭，再次撲進她懷裡啜泣。而桔梗的下颌抵在妹妹發頂，神情不明。

等桔梗手臂酸澀時，她發現楓已經睡着了。

桔梗将楓輕輕放在千紙鶴上時，月光透過窗紗，在少女蒼白的臉上投下一層朦胧的光暈。楓蜷縮着身體，像隻受傷的小獸，眼角還挂着未幹的淚痕。

但她并不在意。

桔梗伸手，掖好楓的衣角，低聲念咒，千紙鶴便帶着熟睡的少女悄然飛向遠處的木屋。桔梗站在夜風裡，一直目送那點白光消失在樹影深處，才轉身朝神社正殿走去。

正殿内，結界解開時漾開一圈淡紫色的漣漪。四魂之玉懸浮在神龛中央，光澤瑩潤，散發着神秘的光暈。桔梗走近，手指劃過玉的表面，涼意順着指尖滲入血脈。

它沒有異動。

她合上神龛，又布下一道新的結界。紫色光紋如漣漪般在虛空蕩開，與先前的結界重疊，形成更嚴密的防護。

桔梗皺了皺眉，手指微動，指尖沁出一點靈力，在結界外又加固了一層封印。這時，她感受到一陣虛弱襲上心頭，體内的疲憊如潮水般翻湧。她閉上眼，緩了緩神，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側殿。

側殿的小榻鋪着簡素的褥子，冷硬得幾乎沒有溫度。蔡朝坐在床邊，指尖拂過粗糙的棉布，恍惚想起自己幼時在孤兒院的光景。

一切恍如隔世。

她剛躺下，門外便傳來輕輕的叩門聲。

咚、咚咚——

力道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卻又帶着幾分固執。桔梗擡眼，月光斜斜地照在紙門上，勾勒出一道熟悉的剪影，尖銳的犬耳，蓬松的長發。

犬夜叉。

她下意識想起身去迎，卻聽門外人悶聲道：“是我，桔梗。你不用開門，我隻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折回來看看。”

他的嗓音壓得很低，卻掩不住那股别扭的關切。

桔梗頓了頓，躺回枕上。“謝謝你的關心，犬夜叉，”她輕聲回答，聲音裡帶着些許疲憊的笑意，“我一切都好。”

門外的人沉默了片刻。她幾乎能想象他皺着眉、耳朵微微抖動的模樣。

“明天記得按時敷藥，”他終于開口，語氣有點惱，卻藏不住擔憂，“我會把風之村守護好，你不必擔心。現在……你該休息。”

桔梗輕輕笑了，唇角微彎。

“知道了。”她應着，眼底劃過一絲暖意。

門外的犬夜叉聽見她的笑聲，耳朵下意識立起，懸着的心總算放下幾分。他剛才其實并未走遠——隐在樹影間時，他看到了楓與桔梗的争執，也捕捉到了桔梗的情緒。

“那……再見。”他撓了撓頭，耳尖微紅，卻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好好睡。”

“好夢。”桔梗回應。

聽到她柔和的告别，犬夜叉終于咧嘴笑了。他轉身躍上回廊的欄杆，銀發在月色中揚起。再一縱身，便消失在夜色裡。

然而，桔梗并未立刻阖眼。她望着屋頂的橫梁，聽着耳邊漸漸消散的風聲，慢慢攥緊了被褥。

側殿的紗窗漏進一縷月光，恰好映在她的手背上。纖細白皙的肌膚下，幾道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她閉上眼，任由疲憊裹挾着自己墜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