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笑眯眯地應聲。
“塞蕾娜小姐,如果在下沒有猜錯,如今的伊桑也是你的人偶吧。”
“與其他人偶稍有不同的是,他存有自主意識——不過,他的記憶被篡改了。又或者說……那些記憶本就是精心編織過的謊言。”
淮聲低頭扣弄着盒子上的雕花,聞言蓦地擡頭,瞳孔微微收縮,眸中皆是詫異。
她能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這樣的推斷,定然是已經确定了,而且她的副本進程一定在70%或大于70%。
因為淮聲的副本進程已經推到了70%。
他有人格輔助,自認為頭腦也還算聰明,進程推得快并不奇怪,那這個病殃殃的新人玩家靠得是什麼?
隻是腦子嗎?
溫迎垂眸看着牢房裡的伊桑,對塞蕾娜陰沉的臉色視若無睹。
塞蕾娜臉上陰測測的笑容一收,歪着腦袋湊到溫迎面前:“親愛的,你知道的太多了。”
溫迎指尖摩挲着左耳的黑金耳墜,面上仍舊笑得得體:“在下隻是好奇,塞蕾娜小姐為什麼要讓人偶在伊桑的世界中扮作羔羊……報複他嗎?”
伊桑的世界是虛假的。
就連玫瑰都隻在夜晚是真實的。
塞蕾娜讓他以為他掌控着一切——包括莊園、包括仆從,也包括塞蕾娜。
但實際上,塞蕾娜才是真正提着木偶提線的人。
“多麼冒昧的問題啊。”塞蕾娜的笑意不減反深,冰涼的指尖親昵地搭上溫迎脖頸正中的小痣。
“你該慶幸我現在需要活人幫我完成儀式——”
溫迎抓住塞蕾娜的手。
她的指尖比塞蕾娜更冷,像是骨子裡蘊着極深的寒意,塞蕾娜哆嗦一下收回了手。
“多麼冒昧的請求啊。”溫迎笑了聲,将手揣進口袋裡。
“你要完成什麼儀式?”
淮聲突然出聲,音色也冷的出奇,塞蕾娜莫名又一哆嗦。
“……呵。”塞蕾娜雙手交叉橫在胸前,冷笑一聲,“你們兩個都很聰明,猜猜看呀。”
“我的儀式隻需要一個活人,你們誰猜對了,我就讓誰活下來,怎麼樣?”
惡劣的話語如惡魔低吟般響起,牢房中的伊桑依舊睡得安詳,仿佛死了一樣。
淮聲看了溫迎一眼。
他肯定她也猜到所謂的儀式是什麼了——
換魂。
塞蕾娜要為自己找一具真正意義上的身體。
“這遊戲聽起來似乎很有趣,不如再算上我一個,添上些籌碼,讓遊戲更好玩一些?”
溫迎順着這有些耳熟的聲音看去,便見蘭淵手裡晃蕩着把雕花的鑰匙,吊兒郎當地走在前面。
他身後則跟着傷得不輕的陳倩。
陳倩路都快走不了了,小腿上有道狹長的傷口,邊緣的皮肉外翻,上面附着着些細小的褐色根須。
塞蕾娜看又來了兩人,眉頭皺着,很是不悅的樣子。
廢物!
連兩個人都殺不死!
她将牢房門打開,裡面的伊桑蓦地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塞蕾娜身邊親密地挽住她的手,鼻尖翕動,似乎在嗅着什麼。
那是一雙空洞又無神的眼睛。
溫迎離塞蕾娜的距離相對近一些,氣味飄到她這裡時已經很淺淡了,但大約能聞出來,是被稀釋過得玫瑰酒露的味道。
難怪先前喝下酒露的丁雄會被伊桑定位。
淮聲見又來了兩人,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抱着玉石盒子往陰影裡退了兩步。
地下室的空間本就不大,淮聲這麼一退,背就撞到了牆上,發出的輕響反倒讓幾人都看向了他。
“……”
啧。
淮聲扯了扯嘴角,實在扯不出尬尴的笑意。
“姐姐。”
蘭淵收回看向淮聲的目光,走到溫迎身邊,熟絡地打了招呼。
溫迎點頭示意,就好像先前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那些算計一樣。
“也好,既然活着的幾個人都來了……”塞蕾娜突然笑起來。
地下室的場景閃爍起來,驟白的光與漸黑的幕相交替着,攪拌葉緩緩地轉動起來,挂上那些早已腐爛的血肉。牢房的鐵門逐漸鏽蝕,其内的地面染上深褐色的幹涸液體。
兩個世界重疊了。
就像水中的兩滴濃墨,原本隻是邊界相交,而此刻,它們完全相融,互為彼此。
塞蕾娜裙擺上的玫瑰落到地上,在水泥鋪築的地上紮根、長高,變得巨大。
又分出布滿細密尖齒的莖條伸向榨汁機,貪婪地啃食着裡面的東西。
看起來吃得很香。
淮聲貼着牆,很清楚地看到,腐肉混合着血液被玫瑰吸收。
陳倩感覺地面在動,受傷的腿站不住,踉跄着朝旁邊摔去。
然後被方聰扶了一把。
等一等,方聰……?
“你還活着!”陳倩的驚喜甚至蓋過了腿上肌肉的疼痛,她握着方聰的手腕,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在方聰的身後,又陸續出現了李昭、丁雄,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姑娘。
姑娘身上的衣服款式和淮聲有幾分相像,但也被大片的血漬污染,看不太分明。
一枚刀片突然飛過來,直直的在方聰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傷口。
但沒有血液流出。
陳倩猛地松開了抓着方聰的手,向後摔去,恰好摔在了溫迎肩胛骨的傷口上。
僅僅隻是劃破了表皮,她卻清晰地看到了裡面纏繞的花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