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希爾曼卻是和克莉絲相反的另外一個極端。

銀勺攪動漩渦卷走半塊方糖，匙尖與骨瓷盤相觸，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他面不改色地抿着甜得發膩的咖啡，喉結滾動間仿佛享受一般勾起了嘴角。

丹妮莉絲盯着他的動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貨居然還加了半塊方糖！這得邊打胰島素邊喝吧！

希爾曼輕輕擱下描金骨瓷杯，殘餘的咖啡液在杯壁蜿蜒，勾勒出一道新月狀的痕迹，他擡眸掃過丹妮莉絲母雞護崽般的姿态護住畏畏縮縮的羌芙。

“還真是好姐妹～”

上揚的尾調讓羌芙汗毛豎起，手裡的抹布差點掉在地上。

丹妮莉絲卻像沒聽出話裡的諷刺似的，反而思索了一下，又認真點頭，"是啊，我們可是跨越時空的友情。"

NPC中終于出現了和她一樣的玩家，那不得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羌芙眼皮猛的一跳，差點被口水噎住：你怎麼就這樣水靈靈說出來了。

丹妮莉絲指尖輕叩桌面，目光掃過希爾曼胸前那枚象征監察官身份的銀鷹徽章，猶疑兩秒又補充：“畢竟我們可是共同經曆過甜品店大停電事件。”

自從迪賽帝國掀起星際戰争開始，亞特蘭星域始終處于戒嚴狀态。不是在内行星帶設卡檢查，就是在坎貝爾帶邊緣交火，連軌道城的氦-3發電站都經常因戰事中斷。

她忽然傾身向前，淺色發絲垂落在咖啡杯沿，瞳孔裡盛着期待的光芒："說起來，少校要不要也體驗下姐妹的下午茶樂趣？"

羌芙瞬間對丹妮莉絲肅然起敬，心裡默默感歎：連希爾曼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凝視都能當媚眼接收的人，有這鈍感力，你做什麼都會成功的。

希爾曼皮笑肉不笑："倒也不必。"

指節已經不自覺地在武裝帶上敲起了摩斯電碼，懂行的人都能翻譯出那句經典髒話。

真誠原來才是躲避一切陰陽怪氣的必殺技。

最近帝國巡邏隊四處搜查，大家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甜品店的生意冷清得很。

壁爐中的火焰噼啪作響，橙紅色的火光映照着木質桌椅，空氣中彌漫着剛出爐的松餅香氣，混合着焦糖和香草的甜膩味道。

羌芙早就躲到後廚啃書去了，丹妮莉絲索性坐在希爾曼對面，羊毛毯子随意搭在腿上，手裡捧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可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起天來。

"聽說您曾在第二軍團服役？"她抿了一口可可，暖意從喉嚨一路滑到胃裡，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嗯。”希爾曼灰藍色的瞳孔在暖光下顯得柔和了幾分。他手裡握着拿鐵，熱氣袅袅上升，卻掩不住他周身那股冷冽的氣息。

“那您認識加裡·蓋倫嗎？”

銀勺在瓷盤上輕輕一顫，希爾曼身體向後靠，懶洋洋地倚在椅背上："認識。"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丹妮莉絲問得直白。

軍裝面料在真皮椅上發出細微摩擦聲：“您對他感興趣？"

"就是好奇而已。"丹妮莉絲托着腮，指尖無意識地在桌面上畫着圈。

母親這半年來見縫插針的念叨像魔咒似的。

“蓋倫家的長子""門當戶對""明年就訂婚"……聽得她耳朵都要起繭子，但此人在記憶中的形象實在有點模糊，屬于半個盲婚啞嫁了。

雖然說不樂意被催婚，但是被催久了還是會覺得要不從了算了，反正嫁給誰不是嫁呢。

要是對方是個帥哥，她保證每天晚上六點前回家。

希爾曼垂眸整理手套："蓋倫上尉為人剛直，家世顯赫，在第二軍團口碑不錯。"停頓片刻，“雖然射擊成績……有待提高。”

丹妮莉絲并不是想聽這些，她托着腮，眼眸流轉着光芒，追問：“我記得他好像長得不錯？”

希爾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套搭扣發出清脆的響聲："長相，"他慢條斯理地說，"是Alpha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啧。"丹妮莉絲撇撇嘴，發絲随着她搖頭的動作在肩頭輕晃。

在她看來，Alpha的美貌，Omega的榮耀，顔值才是第一生産力！

“那……”她歪着頭，指尖無意識地繞着發尾打轉。她突然意識到兩人之間竟找不出一個男性共同好友作為參照。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對面軍官的臉上，希爾曼那張被軍帽陰影勾勒出的輪廓在壁爐火光中精緻得雌雄莫辨。

她眼睛一亮，突然傾身向前：“您和他誰更好看？”

希爾曼罕見的怔了一秒，他沒想到丹妮莉絲如此八卦，畢竟他對丹妮莉絲的第一映像還是：高嶺之花。

他的指尖在軍銜徽章上摩挲過一道寒光：“我以為奧珀林家的小姐至少該有些軍屬的自覺。比起臉，您更該關心他上周在克洛伊戰場擊落了多少架敵機。”

丹妮莉絲的指尖在桌面上畫着圈，淺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哎呀，我們Omega整天無所事事，不就該聊聊這些？"尾音故意拖得綿長，活像在念什麼陳詞濫調的舞台劇台詞。

希爾曼的眉頭立刻擰成了結，一副“你怎麼自輕自賤”的表情。

在這個ABO平權運動如火如荼的時代，這種自貶式的玩笑簡直堪稱政治不正确。

可惜在他面前的是丹妮莉絲，根本沒看也看不懂他臉上的表情。這位心理性别認同為女（無後綴版）的Omega，天生自帶一套ABO性别理論免疫系統。

當老派Alpha還在念叨“Omega就該呆在廚房”時，

當新派平權者在高喊"Omega也能上戰場"時，

丹妮莉絲早已跳出ABO框架，在性别欄潇灑寫下："女，謝謝。"

當平權主義者舉着“Omega也能上戰場”的标語時，丹妮莉絲正把抑制噴霧當香水噴，這個年幼時把第二性别當選修課的家夥，永遠記不住發情期具體日期。

丹妮莉絲并不甘心，八卦之魂熊熊燃燒，"聽說軍部有個顔值排行榜...."

她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星網上瘋傳的那張照片，她家老媽克莉絲·奧珀林中将站在機甲殘骸上的戰損裝，金發沾着血漬卻笑得像頭掠食後的母獅，底下評論清一色的"姐姐踩我！"。

這感覺就像發現自家老媽偷偷去參加了維密秀，還是壓軸出場的那種。

"無聊。"希爾曼突然站起身，軍裝下擺帶起一陣白蘭地香醇，"這種幼稚的....."

窗外又是一陣寒風呼嘯而過，樹梢上的積雪被吹落，砸在窗台上發出“撲通”一聲悶響。

丹妮莉絲縮了縮脖子，将毯子裹得更緊了些。希爾曼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隻是将壁爐邊的毛毯往她那邊推了推。

"...榜單毫無參考價值。"他補完句子，轉頭望向窗外，側臉在火光中格外清晰。

"但我覺得——"丹妮莉絲的發梢掃過毛毯激起靜電，那雙顔色淺得過分的眼睛睜得圓圓的，虹膜周圍露出過多的眼白，在壁爐火光中呈現出一種天真的空洞。

"少校您這樣又厲害又好看的Alpha，在軍部顔值榜上的排名肯定甩蓋倫上尉三條星軌！"

希爾曼沒有說話，隻是挑起眼梢，眼尾閑閑地掃來一記似笑非笑的目光。

丹妮莉絲莫名其妙覺得自己被表揚了，那道目光仿佛在說"算你還有點眼光"。

她眨了眨眼，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

不如這位少校的漂亮皮囊也實屬人之常情的。但又轉念一想，萬一是這位閣下自我感覺太過良好呢？

還是得想辦法搞來張照片瞧瞧。

窗外，凜冽的寒風卷着雪花呼嘯而過，紛紛揚揚的雪片無聲墜落，純白蒙上了海洋神雕像的藍瑪瑙雙眸，也将昨日戰火留下的焦痕與血迹一點點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