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初停的集市地面污雪泛着油光，羌芙站在雜貨攤前，指尖捏着最後兩枚硬币，在黑面包與止血繃帶之間猶豫不決。

攤主不耐煩地敲着櫃台，身後排隊的人群發出窸窣的抱怨聲。

"加上這個。"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從她肩後伸來，在櫃台放下一張嶄新紙币。

羌芙轉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灰綠色眼睛。

男人白大褂袖口露出軍方特供的抗菌襯裡，金絲眼鏡鍊随着他俯身的動作輕輕搖晃，領口銀鍊墜着的紅寶石徽章在陽光下像凝固的血珠。

"第二區的巡邏隊新增了熱能探測器。"他說話時喉結上的針孔若隐若現，将裝着繃帶和黑面包的紙袋塞進她懷裡。

"走下水道的話，記得避開3号排水口，他們往排水管裡放了嗅探機器人，你鞋底的硝石會觸發警報。"

紙袋遞來時，羌芙聞到他手套上殘留的消毒酒精味。

她渾身繃緊，下意識摸向腰間匕首。

對方卻已經退開半步，光腦在她面前投出一串通訊碼。

"亞曆山大·埃文斯，"他推了推眼鏡，紅寶石徽章折射出詭異的光斑，笑着說，"加個好友，方便還錢。"

羌芙盯着那串浮動的通訊碼，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軍醫？他怎麼會知道迪賽巡邏隊的行動路線？

為什麼特意提醒她避開3号排水口？

又為什麼...要幫她？

她思來想去，最後隻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人大概是個濫好人吧。

如果在原來的世界，她也會順手幫錢不夠的人付款。

善良一向是富人的專利。

手指懸在光屏上猶豫片刻，雪花落在光屏上，将那個陌生的ID号暈染成模糊的光斑。

昧着良心，她最終還是把通訊碼拖進了垃圾程序。

唉，姐一個社會主義拾金不昧有借有還的好青年還是被異世紀蹉跎了！異化了！叛變了！

"對不起了哥，"她小聲嘀咕，"等革命勝利了，再還你錢。"

紙袋裡的黑面包散發着久違的麥香，羌芙洩憤似的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面包屑粘在嘴角。

突然發現裡面還夾着一張皺巴巴的紙币，正好是剛才他付的金額。

雪花無聲地落在紙币上。羌芙突然想起那人拿起紙袋時，修長的手指曾不經意地擦過面包袋。

雨夜的貧民窟彌漫着鐵鏽與腐爛水果的氣味。

羌芙攥着空蕩蕩的錢袋站在藥店門口，櫥窗裡那瓶抗生素在霓虹燈下泛着冰冷的藍光。

"叮鈴"

玻璃門被推開時帶起一陣消毒水的氣流，金絲眼鏡鍊晃動的頻率和弧度與一周前前一模一樣，在潮濕空氣裡劃出金色弧線。

亞曆山大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的藍光掃過她染血的袖口，他的聲音帶着手術室特有的精準。

"我發給你的七條消息，都石沉大海。"

羌芙：“……”

（催債也不必催得這麼勤快吧！）

她的耳尖瞬間漲得通紅，沉默被雨聲填滿。

他看了眼羌芙緊盯的藥瓶，又瞥見她袖口露出的染血繃帶。

"磺胺嘧啶鈉？"他的聲音清冽幹淨，"傷口超過三厘米需要配合破傷風疫苗。"

羌芙後退撞上雨棚，積水傾瀉而下。

男人已轉身報出七種藥劑代碼，光腦彈出的迪賽軍方采購界面亮着刺目的紅标。

那刺目的紅色在雨夜中格外紮眼，像一道未愈的傷口。

迪賽軍醫？那他為何要幫她？

羌芙的目光流露出幾分警惕。

他将藥袋塞進羌芙懷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每周三我值班，換藥别挑半夜。"

雨幕中羌芙看清他胸牌：亞曆山大·埃文斯，戰地外科首席。

如果第一次相遇的付錢舉動，是因為善意，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如果還在21世紀，她會開開心心地接受幫助，感慨世上還是好人多。

但彼時，羌芙流亡多日，躲避、奔波、受傷……精神早已高度緊繃敏感，她不免往陰暗面猜想：

或許是他看中了這副皮囊，盡管連日的逃亡早已榨幹了她最後一絲光彩。又或許...這隻是另一場貓鼠遊戲的開端。

雨水順着羌芙的脊椎往下淌，寒冷刺骨，藥袋突然變得沉重起來。

或許這是陷阱，或許下一秒就會有埋伏的士兵破門而出。但此刻她太需要這些藥劑了。

需要到可以暫時擱置疑慮，需要到甘願飲鸩止渴。

回到據點，她鬼使神差點開了垃圾箱，未讀消息像雪片般彈出：

亞曆山大·埃文斯 ：

[迪賽第一軍區醫院官方認證]

職業：戰地外科首席醫師/軍醫學院特聘教授

特長：神經性信息素毒素解毒/信息素鏡像重塑/心髒複蘇

注意：本周三值班室提供免費傷口處理（附蛋糕）

亞曆山大·埃文斯 ：

你來自哪顆星星？開普勒-伊莎-03嗎？

（附件：開普勒-伊莎-03殖民地方言對照表.pdf）

亞曆山大·埃文斯：

更正：經外貌比對，你應屬泰坦-類伊莎-衛移民後裔。

備注：絕無将你類比開普勒-伊莎-03蜥形綱生物之意

（附件：泰坦-類伊莎移民外貌特征分析報告.docx）

亞曆山大·埃文斯 ：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

（轉賬請求：50.00信用點備注：複仇基金）

亞曆山大·埃文斯 ：

V錯了，是V我50聽複仇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