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手上的力漸漸消散，與之席卷重來的是方才消失的一幹二淨的喧嚣，但似乎也與前者有諸多不同，沒有當時的嘈雜慌亂，更多的反而是一份輕松舒緩，意識漸漸回攏，眼前的黑暗銷聲匿迹，感官知覺再次回歸其位，籠罩在四面八方的光明之下，吳深緩緩睜開了眼。

“你醒了，”幾乎同時，例行檢查的護士快步向外走去，朝外面的醫生開口道：“306床的病人醒了。”

話音剛落，沒過多久，急促的腳步聲驟然逼近，為首的醫生拿着眼底鏡在這個年輕人瞳孔檢查一番後，才緩緩道：“你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

陽光透過玻璃明晃晃地打在床上，照得病房一片明亮，漆黑的瞳孔轉動，視線越過窗外，望着嫩綠枝芽，少頃，吳深收回視線，緩慢道：“沒有。”

“若是有任何不适，”掃了一眼一旁的儀器，看着上面的各項指标均顯示正常，醫生才松了一口氣，言簡意赅道：“記得讓家屬及時反映。”

……家屬。

似乎這個詞彙過于陌生，吳深一時間怔愣，一向冰冷的面孔竟有着一瞬間的破裂、僵硬，像是對他的神情沒看到，又或許這抹不自然消失太快，醫生自顧自道：“一會兒你家屬來了，我再叮囑他，你剛醒，注意多休息。”

碧藍天空下，萬籁俱寂的房間，直到門發出‘吱呀’一聲，床上的人僵硬的身軀才猛然松懈，但無人在意。

周圍人來人往，視線越過衆人，在見到一張熟悉面孔，醫生護士紛紛頓住腳步，靜靜等着面前的人過來。

數目相對，明明隻是幾步之遙，韓骁卻覺得下一步就是萬丈深淵，渾身血液凝固，隻剩‘咚咚’的心跳在耳畔炸響，仿佛用盡全身力氣，韓骁踉跄着來到醫生面前，艱澀道：“醫生……他……是不是……”

“他醒了，”瞧着眼前年輕人煞白的臉色，醫生不緊不慢道：“你别擔心，隻是病人現在剛醒，需——”

“你說什麼？！”遲鈍的大腦再次轉動，隻是這次需要的時間格外久，久到醫生猶豫着要不要再次重複一遍，就見眼前的人一個箭步沖進房間。

下一瞬，四目相對，凝固的血液再次流動，跳動劇烈的心髒再次回歸正常，望着這張瘦削冷硬的面龐，韓骁隻覺體内有什麼東西在複蘇，但此刻空白的大腦卻什麼也想不出來，隻是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直到耳畔再次傳來醫生的聲響，韓骁才下意識轉過頭：“你剛剛要說什麼？”

“你先出來，我們讓病人先好好休息。”

疲倦随着剛才那一處動靜，消失的無影無蹤，走廊人來來往往，聽着外面的談話聲，吳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幾分鐘，也可能是十幾分鐘，寂靜的病房再次傳來腳步聲，韓骁動作輕緩地來到病床前，見他睜着眼便正色道：“剛才吓到你了，我以為是你出了什麼事，所以才會那麼大反應……抱歉。”

“……”對方才的事并未放在心上，吳深搖了搖頭，繼而望向窗外，平靜道：“我昏迷了多久？”

“四個多月，”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窗外新生的枝芽，韓骁不禁感慨道：“原來已經到了萬物複蘇的季節了啊。”

見他不知沉浸在什麼樣的思緒裡，吳深停頓一瞬，随即移開視線，平靜道：“……多謝。”

忽然聽到這句，像是被小貓抓了一下，讓韓骁心底不自覺産生一些微妙，随後勾起唇角：“不客氣，小吳同志。”

“……”

“餓了吧，想吃什麼，你現在剛醒，隻能吃清淡的，”韓骁自顧自掏出手機，看着上面的界面，低聲道：“這附近的馄饨不錯，湯面也可以，你有什麼想吃的？”

“……沒有。”

“……那就湯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