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被他突如其來的發問，闫呈更加懵了，老實道：“大概是一周前。”

藍牙耳機裡再次傳來韓骁的聲音：“問他，最後一次見面，他們聊了什麼？”

“……這樣啊，”程凱摩挲着下巴，故作深沉：“那你們都聊了什麼？”

“沒……”聞言，闫呈下意識垂下眼睑：“沒說什麼。”

“闫同學，”掌心猛地砸向桌面，程凱一臉嚴肅：“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件案子的重大性，要不要如實道來，這件事我想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

空氣有一瞬的凝固，抛開掌心火辣辣的疼痛，針對剛才這一幕的演技，程凱真是被自己深深折服。

兩人四目相對，無形中，仿佛有刀光劍影，在流動空氣中上演激烈厮殺；最終，閱曆淺顯的闫呈敗下陣，垂下眼睑，全盤托出：“……真的沒說什麼……我約她見面隻是……隻是想道歉……”

“道歉？”程凱疑惑：“道什麼歉？”

“……”像是無法開口，闫呈不自覺停頓下來，直勾勾盯着桌面；狹窄的審訊室彼時隻剩均勻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就在程凱準備聲情并茂，采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心理戰術時，闫呈緩緩擡起頭，喉結滾動，半晌，吞吐道：“我……我有次喝醉了……所以……讓小甯誤會了……”

盡管最核心的部分被眼前的年輕人以省略号來代替，但含糊其辭的表達和近乎羞愧的神情，都無一例外在證明着什麼。

視線落在面前警官欲言又止的臉上，闫呈立即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看錯人了，把對方當成小甯而已，并沒有發生什麼，警官你不要瞎想。”

“……咳……這樣啊……那你跟她解釋完，她什麼反應？”

“她并不相信，”仿佛被抽幹所有力氣，闫呈一下靠在椅背上，神情沮喪：“我跟她解釋了，我沒有跟對方發生過什麼，我都不認識她，隻是喝醉了誤以為對方是小甯而已，還……吻了她……”

“雖然這件事是我的錯，但我對小甯真的沒有異心，我當時隻是因為喝醉了，早知道我就不該喝酒，這樣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小甯也不會不理我，”說到這兒，一直緊繃的神經像是突然崩斷，闫呈猛地扇向自己：“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喝了酒，就不會将對方誤認成小甯，更不會讓小甯生氣，也不至于會有後來的事情，都怪我，我——”

“别别别，别激動，闫同學，”如臨大敵一般，程凱立刻馬上情緒緊張地擺擺手：“冷靜一下，來，深呼吸，呼氣，吸氣，呼吸，吸氣，對，冷靜一點，千萬别沖動。”

“……我沒事警官，”已經冷靜下來的闫呈，平靜道：“我隻是想知道小甯現在在哪裡，我想……讓她不要生氣。”

“這個——”

“所以警官，”理智回攏，闫呈追問道：“你能告訴我小甯現在到底在哪兒嗎。”

“我……其實……這是個好問題，”不知該怎樣回答，程凱再次開啟了自己編八百字作文的能力：“我覺得當下針對張甯到底在哪兒這個現象或是問題，它是非常嚴峻的，很刻不容緩的，我們需要——”

“好了，小棉襖，”韓骁堪稱無情地打斷，直白道：“記得下來給你的老師打一個自我深刻反省的電話，并由衷感謝他放過你這條漏網之魚，另外，可以結束了，告訴他，他的女友也就是張甯……失蹤了。”

“就是要詳細調查……嗯……嗯？！”所有滔滔不絕、口若懸河在這一刻都被哽在了喉嚨，程凱難以置信地扶着耳機，一臉震驚地盯着眼前的人。

不僅僅是坐在審訊室的程凱，就連身處監控室，站在韓骁身旁的楊倩在聽到後，也是一臉不可思議地轉過頭。視線交彙，韓骁無奈地扯出一抹笑：“沒有聽錯，事實就是——張甯失蹤了，大概在一周前。”

楊倩：“……”

程凱：“……”

方才眼前的警官還侃侃而談，但現在就是一副震驚不已、不可置信的神情，見狀，闫呈前傾身體，猶豫道：“警官你……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小甯的消息了。”

“……”四目相對，程凱張了張嘴，最終道：“闫同學……張甯……這下真的失蹤了……”

下一瞬，鋪天蓋地的質問、哀求朝坐在對面的刑警強烈兇猛地砸去，無暇顧及裡面的處境，楊倩摘掉耳機，仍舊一臉錯愕：“老大，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嗯，”同樣摘掉耳機，韓骁鎮定道：“出去說。”

喧嚣聒噪全部在‘嘭’的一聲中絞碎化為齑粉，緊接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辦公室走來，下一秒，程凱推門而入，猛吸一口氣道：“本來打算讓你們欣賞一下世界奧斯卡影帝的演技，但結果就是你們今天欣賞不到了，當然，你們沒有這個殊榮，對此我也是深感抱歉，不過沒有關系，畢竟眼下你們也知道這并不是最重要的，所以——”

程凱扭頭望向韓骁：“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老大？”

“你都不知道你說完那句話，那個闫呈是有多瘋狂！那個狀态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給揪出來！！太可怕了，怪不得都說沉浸在戀愛裡的人智商都為零，我算是見識到了，你們懂嗎？！”

“那種感覺就像是家長含辛茹苦撫養小孩，滿心期待孩子拿着一百分試卷站在自己面前，然後家長滿心歡喜，甚至淚流滿面，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不僅滿分試卷沒有，就連小孩也消失不見，完了家長崩潰了，瘋狂地質問周圍的人，而我，”程凱一把捂住自己的小心髒：“我就是那個被瘋狂質問的人，天呐，現在想想，我都渾身冒冷汗，你們是不知道剛才給我幼小的心靈帶來了多大摧殘——”

“好了，鈕祜祿程凱，”楊倩提醒道：“正事重要。”

“好吧，作為一個識時務為俊傑且非常懂得審時度勢又且慣于思考的這麼一位非常優秀的警員，你們對我造成的傷害就這樣一笑而過吧，沒錯，不用懷疑，本人就是這麼大度、這麼人帥心善、有格局，現在讓我們言歸正傳，”斂起臉上的不正經，程凱正經問道：“所以昨天你們在萬家賓館，究竟發現了什麼，老大？”

“首先，針對你前半句一系列的前綴，我認為不需要且也沒必要；其次，至于後半句，”韓骁手握遙控，指了指前方，笑道：“看屏幕，小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