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壓抑的氣氛很快被匆忙的腳步聲掩蓋,不待衆人反應,監控室的門瞬間被來人猛地打開,四目相對,韓骁反應快速地斂起眼底的慌張,神态自若地緩緩來到吳深面前,視線一寸寸掃過面前這張鋒利面孔,直到确保眼前的人面色如常,絲毫沒有方才藍牙耳機裡傳出的痛苦與蒼白,才勾起唇角,莞爾道:“還好嗎,小吳同志。”
“……”
詭異的氣氛再次蔓延,如同往常那般,程凱再一次站在旁邊,黝黑的瞳孔滴溜溜地在兩人身上打轉,回想起剛才老大的提問,程凱剛想說些什麼,就見一旁的人薄唇輕啟,吳深緩緩道:“我沒事。”
“……那就好,”說罷,視線再一次從面前這張臉掃過,韓骁無聲地歎口氣,輕聲道:“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
“老大,”話被硬生生打斷,楊倩步履匆忙地來到幾人面前,神情嚴峻:“闫呈來了。”
令人窒息的壓抑再一次席卷而來,如同平靜的海面扔下一記重磅炸彈,來勢兇猛、如影随形地包裹着在場每個人。
面對熟悉刺眼的燈光,闫呈下意識閉了閉眼,随即緩緩睜開,直奔主題道:“警官,是不是有小甯的消息了,她現在在哪裡?還有生我的氣嗎?我——”
“闫呈。”
或許是面前的刑警沒有露出初次見面時的溫和,又或許是字裡行間無不流露出的威嚴,總之此時此刻,在這個窄小的審訊室,隻剩幾人平緩的呼吸;像是感受到不安,闫呈怔愣片刻,随即吞吐道:“怎……怎麼了,警官。”
四目相對,像是對周遭莫名的氣氛察覺不到,韓骁一錯不錯地直盯對方,直到心底的不安仿佛掙脫束縛,欲要從胸腔跳出,恐懼森寒順着皮膚爬滿脊背,汗毛炸起之際;對方猶如審視般的打量才緩緩收起,在幾人緊随的視線下,韓骁緩慢地拿出那個裝有鑽戒的物證袋,語氣淡然道:“她原本是要向你求婚的。”
“如果,你還對你們之間存在半點感情,就把你知道的實情,全部說出來。”
伴随這句話的落下,耳邊仿佛響起‘嘭’的一聲,震的闫呈渾身一顫,隻覺嗡嗡聲不斷,隻得雙眼通紅地死死盯着放在桌子上那閃爍着微弱幽光的女款鑽戒。
像是被單獨隔離在這個密閉又狹小的空間,周遭的一切變得緩慢又漫長,愧疚、懊悔、無力,前仆後繼争先恐後地攀爬,快速而又出其不意地掐住本就脆弱的咽喉;仿佛在窒息而亡的下一秒,身體本能讓闫呈猛地垂下頭,急促喘息道:“對不起——!”
“他竟然真的知情!”像是難以置信的真相此時此刻毫無征兆地擺在眼前,程凱望着裡面眼眶通紅、滿臉愧疚的男生,還是不敢确定地問道:“倩倩,你能看出這個滿眼都是對方的人竟然吸毒,甚至有可能還是其中的兇手之一!”
“猜到了。”
“什麼意思?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是怎麼知道的?”
“……還記得死者曾在客運站被監控拍到手裡拿有驗孕棒的畫面嗎,凱哥。”楊倩緩緩道。
“……所以呢?”程凱不解:“這隻能說明死者回來是跟闫呈相關,但并不代表離開也與對方有關。”
“既然回來與對方有關,那離開又為什麼不能?何況,凱哥,需要我提醒你嗎,”楊倩提示道:“死者原本就打算向他求婚。”
“……”
“這樣前後一聯系,就不難猜出死者當初為什麼要離開甯海,如果隻是單純吵架,還不至于選擇離開,結合當時的境況,能讓死者驚慌失措,甚至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隻能是死者看到了與自己朝夕相處卻仍然對對方感到一無所知的畫面,再者根據李爾與闫呈相識,李爾又是吸食者這兩點,得出的最後結論隻能是兩人當時正在吸食毒品。”
“雖然你這波猜測很有道理,頗有我當年的風範,但深哥,”程凱扭向一邊:“你當時也是這麼推測的嗎?”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行車記錄儀裡根本沒拍到兩人一起吸食,隻是記錄下了兩人一前一後從後巷出來,站在街巷交談的畫面。
感受到兩道目光直直落在自己身上,吳深頓了頓,淡聲道:“……能讓死者離開卻又甘願回來,這種具有強烈個人意願的情緒波動反饋……很大一部分來源于感情維系的另一半。”
“确實,”楊倩不禁點頭贊同道:“女性大多感情細膩敏感,這點無論在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會在其情感特征窺見一二,隻不過在愛情中,強烈的個人占有欲及急需被滿足的歸屬、安全感會迫使這點被無限放大。”
“所以,一旦雙方中的其中任意一方,開始漸漸呈現真實的自我,若是觸及道德法律底線,那雙方建立起來的看似堅不可摧的信任堡壘,就會輕而易舉地崩裂坍塌。”
“所以……”程凱摩挲着下颌輕聲道:“她才在撞破之後,難以置信到慌不擇路。”
依然沉浸在痛失摯愛和遲來真情告白的巨大悲痛中,闫呈垂下頭,半晌,啞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沒想過小甯會突然出現在那裡……我隻是害怕……所以選擇隐瞞……但我沒有……沒想過殺她……”
“我知道她是真的喜歡我……我也想過……畢業後努力賺錢娶她……”
“隻是還沒來得及……怎麼會變成這樣……明明見面時一切都還好好的……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