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睢從車後座掏出鞋子,座椅後調,彎腰換鞋。
扔在副駕駛的手機一震,他立馬直身摸到手機,迫不及待查看。
【陳令藻】:來學校找老師,有個比賽報名參加一下~
越睢捏捏自己手指,片刻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敲下。
【越睢】:什麼時候回家?
……
陳令藻從畫室拿到畫,把報名表和畫一起交給老師,出了辦公室門,再看越睢的信息。
剛才在半路就震動了,奈何他抱着畫騰不出手來。
什麼時候回家?
陳令藻對這個問法感到有些奇怪,但沒有多想,語音轉文字。
【陳令藻】:忙完就回。
發完這條信息,老師那邊又打過微信電話來,和陳令藻确認一些細節。
陳令藻一邊說着一邊往校外走。
“嗯嗯,好,是的……嗯嗯,謝謝老師。”
挂斷電話,陳令藻已經不知不覺回到車邊。
手搭在車的門把上,剛要上車,他若有所覺回頭。
一片樹葉自空中緩緩飄下,輕輕落在他的頭頂。
摸到頭頂的樹葉,拿到眼前。
是一片沒有什麼特點的枯葉。
陳令藻擡頭一看,樹的枝幹已經是光秃秃的了。
陳令藻笑笑,眉眼稍稍舒緩,拇指輕輕摩挲樹葉的脈絡,從包裡抽出自己的畫冊,随機翻開一頁,夾在裡面。
是枯葉又怎麼樣呢?
它送給了他它的最後一片葉子。
他很喜歡這份禮物。
眨眼間,一陣冷風迎面吹來,直溜溜往陳令藻脖子裡灌,幹冷的空氣瞬間席卷他整個上半身。
陳令藻匆匆捂住領口,小聲對大樹說了聲“謝謝”,快速轉身上車。
好冷好冷。
大緻順了遍全身,把涼氣順走,陳令藻才緩過來些。
Y市這邊溫度不高,吹了風更是冷,幹冷的,在風裡站久皮膚都會疼。
“Y市這邊真的很冷,今天早上我出門又被風趕回去,多套件外套才出來的。”壽萬打個哈欠,指指被自己扔在後排的外套。
“确實,今天出來忘看天氣預報了,”陳令藻劃開手機,“去哪吃飯?”
壽萬:“你有什麼推薦的餐廳嗎?”
陳令藻:“有是有,看你想吃什麼,請我吃。”
壽萬:“?”
他回過頭,見着陳令藻嘴邊狡黠的笑意,很快反應過來,大叫,“好哇,想趁我開車坑我是吧!請就請!下次請我去你家裡吃,老早就饞劉姨的手藝了。”
陳令藻意外:“我們家劉姨在圈子裡這麼出名了嗎?”
壽萬斟酌,擠眉弄眼,“也不隻是劉姨的手藝好,是還有内誰的功勞你知道吧?”
都不用細想是誰,陳令藻頭一歪就知道又是越睢的手筆。
壽萬:“真是服了他了,天天趁你不在拿出那一盒餅幹品,問他要一塊就要聽他講一個和你的故事,提問題,答對了才有——真是受不了。”
“要不是餅幹确實好吃,我也不能記了一腦子這種知識點。高中我的腦子儲存量多重要啊!”
好像确實高中的時候,有段時間劉姨嘗試學新東西,做了不少餅幹之類的小零食,家裡吃不完,他就帶學校了。
陳令藻摸摸鼻子。
他莫名有點心虛。
在他送餅幹之前,他确實不知道越睢會這麼做。
但是越睢這麼做了,搞得好像他是給上戰場的士兵提供武器的那個人一樣,責任連帶。
陳令藻深深閉眼:“……我不知道。”
壽萬吹鼻子瞪眼:“你當然不知道,他一直瞞着你幹這種事。他在班裡也很說得上話吧,就那麼幹。控制其他人和你的距離,要那什麼,确保他是你最好的朋友。”
“當時我就說,越睢對朋友占有欲都強到這種程度,那可太不适合談戀愛了。沒想到你……哎!”
“這種不是你看一眼其他人的腹肌都要跟你鬧的嗎?”
陳令藻沉默揉揉眼角。
哈哈,已經那麼幹過了。
陳令藻趕緊找了其他話題繞過現在的主題。
聊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壽萬跟着陳令藻的指揮到了餐廳,壽萬停車。
陳令藻穿上壽萬借他的衣服,下車,“這家私房菜挺好吃的,一般也會點這裡的外賣。”
說着,兩人穿過小橋,推門進屋。
暖風撲面。
陳令藻略略環視一周。
店裡裝飾和他上次來時相比,沒有特别大的改變,清透雅緻,隻桌子稍稍變了位置,桌上的花換成白瓷瓶裝。
這個點店裡人頭寥寥,陳令藻帶着壽萬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
落地窗幾乎占了整面牆,其間有不甚明顯的木質窗框相隔,整個大廳呈圓形,外有一圈人工小溪流過,架了三座橋,通三扇門,都可直入大廳。
剛才陳令藻和壽萬是從最右側的門進來的。
兩人落座,壽萬望望窗外的景色,歎道,“環境也很不錯诶。”
問了忌口,點完菜,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等菜上齊。
……
壽萬和陳令藻一前一後洗完手,往回走時,怪異的被注視感讓陳令藻下意識瞟向旁邊的人,腳下一停。
離他最近的隻有靠窗的兩桌,一桌有兩人,看樣子是情侶;另一桌是包得嚴實趴在桌子上的人,看樣子是睡着了。
……在餐廳睡覺嗎?
不待陳令藻深思,前面壽萬就叫他。
收回目光,略過兩桌人,陳令藻匆匆回到位置上。
在陳令藻走後,包裹嚴實、趴在桌子上的人悄悄擡頭,偵查四周,确定陳令藻不在後才敢把頭完全擡起來。
眉眼鋒利,薄唇緊抿,眉心皺成川字,赫然是越睢。
他陰沉着臉,從口袋裡摸出黑色皮質口罩,戴上,又把沖鋒衣帽子下壓。
稍稍調換椅子位置,直到手機前置鏡頭能把相談甚歡的二人納入鏡頭之中。
越睢目光定格在陳令藻剛脫下來、随手搭到旁邊椅背上的衣服上。
那件衣服他從來沒有在陳令藻的衣櫃裡見過,反而是在昨天見壽萬穿了。
哈哈。
是誰的呀,真是好難猜啊!
不過見了兩面就這麼熟了嗎?那強吻他算什麼。
他握着手機的手不受控制用力,咬緊牙關,眼底愈發黑沉。
*
和壽萬邊吃邊聊,陳令藻的笑容幾乎就沒停下來過。
壽萬實在是一個很好的做朋友的人選。
他的梗特别多,又不會是陳年爛梗,還有很多陳令藻自由發揮的冷笑話,壽萬也能很好地接住。
說實話,陳令藻感覺壽萬是這麼多年來,除了越睢以外最能接他冷笑話的人了。
所以吃完飯後,陳令藻咬肌健在,笑肌卻僵到幾乎感覺不出臉動沒動了。
回車上的路上,陳令藻一直在揉自己的臉頰肌肉,直到酸脹感緩解,問,“等下想去哪裡玩?”
昨天晚上他在還沒喝醉的時候跟壽萬聊天,約好今天一起玩一整天,壽萬半夜的飛機,玩完正好回去。
壽萬斬釘截鐵,“遊樂園。”
“我們去遊樂園吧。”
陳令藻轉頭,興味盎然,一字一頓,“鬼、屋?”
壽萬學着他的說話方式,“過、山、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