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與我散發,明日須得趕在卯時最後一刻到達藻園。”羅容華踱進内室。
“卯時最後一刻,馮貴人不會又生氣吧?”小繡小心梳順羅容華的發。
羅容華聞言勾了勾嘴角:“誰讓她不說清楚的,卯時末刻難道就不算卯時嗎?我都俯就了,她也該見好就收才是。”
想到這個“卯時”會讓馮潤啞巴吃黃連,她便有說不出的高興。
來而不往非禮也,她這樣也算與馮潤扯平了。
翌日卯時末刻,羅容華帶着婢女到達藻園。
阿若将她引到正廳坐下,上了些茶點,便默默退下。
羅容華并未出聲挽留,她知道,馮潤此舉本就是為了下她們的臉面,故而無論她們準不準時來,她馮潤是絕不會早起的。
她耐心地等待着,心裡默默估算着時間。
可茶換了兩盞,馮潤仍未出現,她隐隐急起來。
又過了兩刻鐘,她有些坐不住了,帶着侍女去更衣。
等再回時,卻發現來充華正站在院中,與阿若争執起來。
羅容華下意識便想轉身離去,可來充華的婢女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
“羅容華在那兒呢!”
“在哪?”來充華放過阿若,大踏步地朝羅容華走來。
雖然不想面對這個惹禍精,但人都到了臉前,羅容華也沒有避她的道理,遂福身與她見了個禮。
來充華本以為羅容華會與她共進退,可沒想到卻在馮潤的院子見到了羅容華。
她仿佛遭受了背叛,指着羅容華大聲道:“你怎麼在這?一個容華給貴人請安,你也不怕姐妹們笑話你!”
蠢人辦事會失利,傷人倒是一傷一個準兒。
羅容華被她說得心口疼,語氣也強硬起來:“你呢?說不來,你現在又來做什麼?”
說道來做什麼,來充華就火大!
“我能不來嗎?她馮潤居然敢斷我的糧!”她扯着脖子喊了一通,又轉向阿若,“你去把馮氏給我叫出來!我倒要問問她,是哪裡的規矩,她一個貴人敢讓我們請安拜見!又是誰給她的膽子,敢讓她扣着宮妃的口糧不發!”
阿若不為所動,無論來充華怎麼搖晃她的肩膀,她都隻是微笑面對。
一旁的羅容華呆呆地看着這場鬧劇,腦袋裡回蕩的都是來充華那句“馮潤敢斷糧”。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小繡,小繡也怯怯地回望着她。
二人這才想起,從醒來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太官來送早膳。
隻是她們早上吃了些自帶的點心,不覺得餓,才沒有想到這回事。
來充華仍在吵鬧不休。
“馮氏,你出來,與我去見陛下。我要讓陛下評評理,你居然敢這樣對待宮妃。”
她力氣不小,不住地搖晃讓阿若站不穩當。
“來充華不要大聲喧嘩,失了宮妃的禮數。”阿若雖微笑着,說出口的話卻很不好聽。
來充華一把将阿若搡到一邊,便快步往内室沖去。
“攔住她。”阿若一聲令下,院子裡的人全都跑過來阻攔來充華。
眼看鬧得不成樣子,羅容華揚聲道:“阿若姑娘,還請您禀告馮貴人,容華羅氏、充華來氏給馮貴人請安。”
“你!”來充華猶不服氣,看樣子還想再罵羅容華兩句。
羅容華面容冷肅,聲音沒有起伏:“夠了來充華,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
馮潤的避而不見讓她心裡沒底,故而她也不願再容忍來充華的蠢笨。
又過了兩刻鐘,阿若才出門來,不過卻沒理會衆人,而是往院外走去。
來充華又要開口罵人,才張了嘴,便看到門外馮潤另一個貼身女婢阿呼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六個提着雙層食盒的太官。
阿呼目不斜視,全然如未看到兩位宮妃一般,越過她們往内室走去。
太官們魚貫進入,又一個個出來。
自始至終,馮潤也沒出現,更沒有隻言片語。
羅容華的臉已如浸過寒霜一般冷窒。
她上前兩步,聲音像醞釀了風暴的烏雲:“馮貴人,你要請安,咱們姐妹也來請了,閉門不見,恐怕不是待客的禮數吧!”
來充華迅速站到羅容華身邊,拔高嗓門:“沒錯!你躲起來有什麼意思!敢做你倒是敢當啊!”
内室仍舊安靜,沒有響應。
羅容華沉下臉,恨恨地瞪着眼前緊閉的門。
她自覺已給夠了馮氏女面子,既依言來請安,又恭恭敬敬老老實實地等了許久,可馮氏女未免太過怠慢,辰時都快過了,她馮潤竟連個面都不露!
便是陛下,也不會這樣駁她們的面子!
她默默地咬緊牙根,記下馮氏女給予的羞辱。
等見了陛下,一定要狠狠地告她一狀!羅容華心裡默默道。
馮氏女言行無禮,衆人皆為見證,到時候就算陛下想要偏袒也沒有辦法!
這邊來充華嘶吼了許久,又渴又餓,此刻已說不出話來,但她仍舊精力十足。
嗓子喊不出聲,手可還能動,她踅摸半晌,不知從哪撿了一塊小石頭,“砰”地一聲便砸到馮潤的門上。
衆人都被她這一手吓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粗俗的行為,實在不像宮妃所為。
羅容華無奈地閉起眼睛,心中煩躁更甚!
一個莽撞的蠢貨!一個強橫的賤婦!
她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要夾在這場風波裡,還不如當時一起回宮了!
不過莽撞确有成效,“嘎吱”一聲輕響,等待許久的門終于徐徐打開。
門内,剛用膳結束的馮潤正拈着錦帕擦嘴,她不疾不徐,姿勢優雅,細細拭完一遍,才看向院中站立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