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再看,她猛地轉過身,隻揮袖叫阿呼去處理。
阿呼與那婦人耳語了片刻,便回轉到馮潤身後,不再多言。
劉典廪早已不耐,一見事了,催促道:“快些,莫誤了回宮的時辰。”
一行人再次乘着牛車,沿着來時路趕回宮中。
馮潤一回到晖章殿便換上了宮妃的裝束,快步往太和殿走去。
本以為能在午時前回來,卻不想被東市的事耽誤了兩刻鐘,此時她已心急如焚,生怕馮太後用膳時,她不能侍奉在側,給馮太後留下了敷衍怠惰的印象。
緊跑慢跑到達太和殿時,她急忙抓住中黃門問道:“太皇太後可用午膳了嗎?”
中黃門皺着一張臉,指了指偏殿:“食盒都在這兒溫了許久了,可太皇太後還是沒叫人進去。”
馮潤長舒一口氣,慶幸并未錯過馮太後用膳,但轉瞬她又為馮太後擔憂起來:“姑母脾胃不和,如此延宕用膳恐會引發舊疾。”
馮太後執政數十年,常有因政事誤了用飯的時候,長年累月下來,便積了胃疾。馮潤的父親經常會從各地搜羅些養胃的方子進獻給馮太後。
中黃門也跟着歎道:“可不是,老臣也擔心呐。可太皇太後忙得都是軍國大事,咱們哪敢勸啊?”
二人正一籌莫展之際,殿門緩緩打開,裡面侍候的中人魚貫而出。
中黃門見狀,急忙叫人将食盒從偏殿取出:“快,手腳都麻利點,别誤了用膳的時辰。”
馮潤見狀,也跟着走進正殿。
議政時的嚴肅氛圍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重臣們之間的說親道熱,其中以李沖李大人最為善談。
馮潤見他一會與馮太後贊兩句菜肴精緻,一會又與拓跋宏說幾句《論語》經義,最後還能轉過頭去,與拓拔丕論兩句養生之道,心中頓時升起無限佩服。
誰料還沒佩服一瞬,便聽到李沖将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他對着太皇太後道:“馮貴人親奉膳禦,真是孝心可嘉啊!”
馮太後笑着看了一眼馮潤,道:“可不是,這孩子就是心實。左右這麼些伺候的人,哪裡用得着她這麼辛苦?可她就是不放心。”
馮潤羞澀一笑,似不耐誇獎,道:“哪裡辛苦?侄女伺候姑母全出真心,若不是怕姑母嫌棄侄女笨手笨腳,侄女願日日侍奉在您左右。”
馮太後佯裝嫌棄道:“那可不成,你們年輕人成日叽叽喳喳的,吵得我頭疼。”
李沖笑道:“哎,太後娘娘,孺慕之情,經年益笃,您這樣,可傷了馮貴人的心了。”
馮太後看向馮潤:“既然李大人替你說話,你便留下來,跟我一道用膳吧。”
馮潤低眉颔首:“是姑母。”
拓跋宏一直關注着她們。
雖馮太後鳳谕已下,他不能反駁,可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馮潤以這樣正規又合理的理由步入太和殿。
他不允許任何人改變他親政前任何一件事情的走向,馮潤尤是。
“祖母,馮貴人喜甜食,不如叫她到孫兒這兒來吧。”
馮太後指着拓跋宏,朝衆人打趣道:“瞧,這是嫌我的菜沒滋味兒,心疼馮貴人呢!”
衆人哈哈笑作一團。
馮潤卻笑不出來,隻好低下頭佯裝羞澀。
拓跋宏倒是一臉無奈:“祖母,您說哪裡的話?孫兒可要大喊冤枉了。”
馮太後将馮潤推過去,“去吧,你們年輕人口味相近。”
馮潤還想再掙紮一下:“姑母,侄女是來伺候您用膳的,怎麼能自去享用?”
馮太後不耐地揮揮手:“這麼多人呢用不着你。”
馮潤無法,隻得擠出一個笑臉往拓跋宏身邊小步走去。
拓跋宏伸出手,将馮潤拉坐在自己身側,對着小黃門道:“不必再置桌案了,我與馮貴人同案,添副碗筷就行了。”
小黃門低頭稱是,将擡來的桌案又擡了出去,另有宮人迅速為馮潤布好碗筷。
馮潤坐下後,一擡眼便能看到台下衆人的表情。
除了幾位宗親貴族的面色沒有波動外,其餘人的臉上都換上了豔羨的表情。
馮潤心中冷嘲,是啊,能與帝王同案進食,可謂是天大的榮耀了。若非她有馮太後這樣硬的後台,恐怕到死也别想有這樣的殊榮。
可再是殊榮,馮潤也難以享受,一靠近拓跋宏,她便覺得渾身難受。
但偏偏拓跋宏卻一無所覺,甚至還靠近她的身側,為她親自夾了兩筷子菜。
馮潤端起碗,盡量婉轉地拒絕:“謝陛下,妾自己來就好。”
“你呀太瘦了,要像咱們鮮卑人一樣,多吃些肉才行。”拓跋宏寵溺地笑着,并沒有把菜夾到馮潤的碗裡,而是湊到了她的嘴邊:“這炙鹿肉冬日食用最好,你多吃一點。”
馮潤抿了抿嘴,十分不适應這樣親密的舉動,但台下衆人仍有人看着,她隻能張開了嘴,咬住這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