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儀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能嫁給太子。
長公主才剛剛接納她不久,她就這樣歡歡喜喜地嫁進東宮,她一切所圖全都白費了。
崔令儀道:“臣女以為,臣女與太子殿下實在不算相配,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佯怒道:“放肆!爾等以為朕的旨意是什麼?想收回便收回,豈不是兒戲?”
“臣女是為了陛下的聲名考慮。”崔令儀道,“臣女剛剛被蕭臨淵控訴多樁大罪,如此輕易洗白,隻需嫁給太子為妃,臣女以為,此舉于司法無益。天下臣民會以為有今日的結果并非陛下聖明公斷,而僅以為是太子殿下與臣女的裙帶關系。臣女覺得此風不可助長,還請陛下三思。”
“算你說得有點道理。”陛下道,“可是朕的旨意不可收回,你所犯之過,也需要成婚來辨别。今日你是必定要給朕一個說法。你看吧,不是太子,便是謝珩,今日你便從他們兩個之中選出一個,擇日便成婚吧。”
謝珩又要說什麼,卻被陛下揮手打斷。陛下道:“朕要聽崔小姐說。”
崔令儀極快做了決斷。
她道:“陛下,自臣女開設女德班以來,是謝大人屢屢幫助臣女,多給臣女開設方便之門。臣女頗為感激。倘若謝大人不嫌棄臣女,臣女願以此身回報。”
陛下說完崔令儀馬上就想明白了,陛下并非真的要她嫁給太子,陛下的目标,從一開始就是要把她嫁給謝珩。
他故意以太子為餌試探于她,而後在她拒絕以後再抛出謝珩。衆所周知,在别人寒暄之後說一句“對了”“對了”之後才往往是對方真正要說的話。
“臣女多謝陛下天恩。”崔令儀道。
謝珩緊跟在他身後跪下:“臣謝珩,多謝陛下天恩。”
陛下許下婚旨後,免去崔令儀身上所犯之罪,特許崔令儀回家準備嫁妝。崔令儀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了崔骊,崔骊沉默良久,他道:“都是命。”
“既如此,便邀請謝珩父親前來擇日吧。”他道。
婚期最終定在十月十二,算是一個黃道吉日。
蕭臨淵很快被判決秘密處死。處死之日,長公主邀請崔令儀前去觀刑。處刑地點竟然就在長公主府。崔令儀不忍細看,謝珩到她身後輕輕捂住她的眼睛。她隻看見人頭落入蓮花池中,滿池紅蓮被鮮血染紅,紅蓮寶刹殺氣騰騰,長公主和白芷柔一紅一白站在她身前,如同兩位神祇一般,談笑風生。
回去的馬車上謝珩讓她喝點茶水,崔令儀卻不肯,心中滾滾翻騰。她一閉眼,眼前便是血氣騰騰的蓮池。
“你同情他們?”謝珩問。
“也不是。”崔令儀道,“隻是覺得他們所犯下的罪行還不至于枭首示衆。”
謝珩道:“長公主隻不過是為了永絕後患。”
崔令儀問:“哪裡來的後患?”
“來自她自己。”
“長公主口口聲聲說她對左昭無意,但你看她為了左昭所做的事情。左昭多次将她作為一個長公主的顔面踩在腳下。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你知道長公主是怎麼失去武功的麼?”
崔令儀問:“不是因為長公主小産傷身麼?”
“枉你一世聰明。”謝珩笑了一聲。
“比那要早得多。長公主成婚前夕,曾經被歹人綁走,歹人向左昭要求二十萬兩銀的贖金。”
“左昭拒絕了?”崔令儀問,
“不,他沒去。”謝珩道。
“那日白芷柔生了病,需要一株長在深山老林中的藥材。左昭抛下失蹤的長公主去為她采藥。等他回來以後,長公主已經被人挑斷手筋腳筋,奄奄一息,丢在當場。後來是由太醫院多位太醫輪番會診,最終才保住她一條性命。隻是可惜她的一身功夫,再也回不來了。”
崔令儀輕輕地“啊”了一聲。
“我猜測此事該是蕭臨淵故意為之。”謝珩道,“雖然我手上并沒有充足的證據,但是此事來看,他最可疑。如此來看,長公主賜死蕭臨淵,他半點沒有冤屈。”
“天家血脈,聽來尊貴,實際成王敗寇,卑賤至極。”謝珩這樣道。
“唯願你我永不能卷入橫屍百裡、手足殘殺的皇家争權中去。”
崔令儀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中。正好繡娘為她送來嫁衣請她試穿,她依言試了,勉強覺得合身,問她有什麼需要改的,她也意興闌珊。随後又簡單吃了兩口東西。天還沒黑,她抱怨說頭疼,便早早上床睡了。
誰知這一睡,她再也不曾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