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豪華間燈飾華麗，房間很大，落地窗外能遠眺啟環星的星際城光景，走廊兩邊挂滿了精美的抽象畫，玄關上面擺放着晶石雕塑。

一張床就頂雙人床的寬度，沈筱站在窗邊看了會兒景，就直接癱在大床上，身子陷在柔軟的床被裡。

“這才叫待遇。”龍一身體呈“大”字躺在另一張床上，望着天花闆精緻的吊燈，滿意的語氣接着就變得嫌棄：“荒蕪星那破環境叫什麼？叫虐待。”

沈筱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四肢與軀幹在柔軟舒适床被間逐漸放松，意識也像一滴墨墜入水中般倏爾暈開，融入到渙散：“……”

唯一剩下的意識飄過：江暮該不會聽到了吧。

果然想到這的時候，就聽到江暮聲音在腦海裡冷冷地哼笑一聲。

江暮淡淡問沈筱：【躺得舒服麼？】

沈筱懶得動了，眼皮都快閉上，腦子幾乎轉不動和江暮交流：【王您不是能感受到我所感受到的嗎？身體上的難道您感受不到？】

江暮頓了一頓：【可以。】

沈筱懶洋洋嗯了一聲，癱床沒再說話，意思應該是讓江暮直接在他身上感受就完事兒，用不着還專門問。

龍一在床上靜躺了十分鐘，也沒講話，瞧着似是在沉靜地感受被柔軟大床籠罩感覺。

許久過後他扭過頭，側看向躺在另一張床上的沈筱：“我一直有個疑惑。”

酒店軟床真的好舒服，别說龍一，沈筱迷糊快睡着了都：“嗯？”

龍一擡手拿個長枕，抱在懷裡轉過身，面向沈筱的位置：“你是人，怎麼會在荒蕪星？你一直都在荒蕪星嗎？不是吧？荒蕪星都是喪屍，你肯定不是一開始就在荒蕪星的。你怎麼去到的荒蕪星？又為什麼留在那裡？你的家呢？你家人呢？”

他一口氣問了長串問題。

每問多出一句，沈筱的心就往上吊一層，越聽越虛。

而當回過神來時，注意到江暮不知什麼時候忽然沉靜下來，似乎也在等他的回答。

“……”沈筱陷入長久的沉默。

豪華間裡隻剩下空調制冷，呼呼的聲音。

龍一又換了姿勢抱着枕頭，臉抵在枕頭上，隻露出了高高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窩，注視他等他說。

沈筱在強行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任何與自己過往、穿越、系統等有關的事情。

因為系統禁止他透露。

但凡他回憶丁點兒過往，江暮就會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忘了。”

沈筱不知在看哪裡，他雙目渙散說。

幾秒後，床上的枕頭發出微弱聲響，沈筱的臉側了側斜過視線望向龍一，眸子裡透出光。

“星際裡還有别的人類嗎？”他希冀地問。

——他的腦海陡然微微震了下，江暮就在剛剛出了下聲。

【王，你在說話？】沈筱沒有聽清。

……

【沒有。】

江暮回應的聲音莫名變得有點怪，就好像堵着情緒，沉悶道：【你聽錯了。】

龍一邊蓋被子，邊說：“現在星際上很少見到人了，反正我沒見過。”

他遺憾地說：“至少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

沈筱“哦”了一聲。被枕頭蹭亂了的柔軟頭發仿佛霎時間耷拉下來。逐漸發呆，他黑溜溜的眼睛如同無機質的琉璃。

龍一掃了眼沈筱，倏爾意識到，自己不該這麼直說的。

就見沈筱轉過身，後背起伏了一下，好像是無聲歎了口氣，之後就沒再發出任何聲音。

“……”

“沈筱？”龍一望着他一動不動的後背，叫了聲，但沈筱睡着了。

……

“啧。”龍一煩躁地把枕頭撂地上，自言道：“說錯話了。”

·

落地窗的兩邊垂着紗窗，豪華酒店的隔音很好，夜幕降臨就開始有敞篷飛行器一架賽一架地“嗖嗖”飛過，房間裡卻很安靜，隻有床上人睡眠的呼吸聲。

床上的被子窸窣動了動，沈筱的手從枕邊伸出在頭上搓了搓，掌心攤臉上又繼續睡，白皙手腕的骨在薄皮膚下凸起。

纖細的黑直眼睫在修長的手指邊緣露了出來。

“為何會有哪哪兒都好看的人……”

龍一托着下巴目不轉睛注視沈筱的睡顔，藍卷發紮着一撮翹在腦後，他已經保持這個姿勢看了一天了。

他想他以前看過的有關人類的資料，覺得人類沒什麼特别的，直到撞見沈筱這個特殊的人。

沈筱迷迷糊糊睡醒了，恍惚好像聽到龍一在講話，他閉起的眼簾眯出一條縫，瞟向龍一：“你在和我說話嗎。”

話音剛落，卻發現龍一的眼睛……

昏暗的房間裡沒有開燈，淡棕色龍瞳在城市夜燈的照耀下倒映着細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