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維爾卻顫抖起來,隻是感受到周遭圍繞的寒冷氣息,如同針紮一般,刺入他的身體。
薩爾維斯一邊輕拍着他的脊背,一邊低聲說:“孩子,你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幸運嗎?”
澤維爾沒有說話,事實上,他腦海中一片空白,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幾乎處于一種僵直的狀态。
“因為,具焚的神紋被改變了。當我把能量深入其中時,沒有發現任何的神性能量,并且,新的神紋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回路,我的能量被它吸收的一幹二淨,沿着一根未知的虛空魂能通路,到了其它地方,我猜……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也就是說,神石具焚,從原來的能量儲存裝置,變成了一個能量的交換和轉化裝置,在改造的過程中,原有的神性能量被消耗得一幹二淨。現在的具焚,隻是一塊空有其表,沒有任何作用的破石頭而已。”
薩爾維斯終于放開了澤維爾,笑着說:“真走運啊,我的孩子,對不對?”
良久,澤維爾才似乎回過神來,腦袋機械地轉動了兩下,這才慢慢地仰起頭來,對着薩爾維斯,輕聲說:“原來……是這樣。”
“所以,父親,你在一開始,你……你就……就沒有打算過,讓我或者回去麼?”
薩爾維斯思索了片刻,笑着說:“你如果要這麼想,我的回答是,是的。但是,你畢竟還活着,不是麼,還聽到了那麼多的秘密,我覺得和你之間,又親近了一層呢。”
半晌,澤維爾才慢慢地低下了頭,一向冷漠的面龐卻仿佛籠上了一層灰霧,這個無心的生物居然顯得有些黯然。
“我……我的生命,本來就是您所賜予,就算是在剛才,就失去了,這也隻是……算是完成了父親的使命了,我……我也沒有什麼後悔的。”薩爾維斯贊許地點點頭。
“隻是,我想知道,過去的那些……那些事情,是假的嗎?”澤維爾問:“那些……那些陪伴,您的教導,那些鼓勵我的話,那些……我們在雪山巅上,日日夜夜的生活與交流,都是……都是你僞裝的嗎?你其實,心裡面對我,并沒有什麼感情?
“感情?”薩爾維斯有些疑惑:“孩子,我不是一直和你說過,你并不是真正的人類,我也不是,我們之間,怎麼會有感情這種東西呢?那些教導與陪伴,當然都是真的呀,難不成,你一直生活在幻覺裡面?孩子,我不明白,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不明白,”澤維爾有些困難的組織着語言:“我……我一直,把你當作,當作……我的父親,我……最重要的一個人,我覺得……我們之間有很深的聯系,我願意為你……願意為你付出我的生命,我想問問你,你把我當作……當作你的親人嗎?”
“孩子,你真的要聽嗎,我覺得很多東西,說出來就不美妙了,”薩爾維斯遺憾地說:“畢竟,我與你都擁有不死不滅的能力,我們擁有近乎無限的生命,而你,我的孩子,現在所糾結的這些東西,并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
“既然那塊所謂的神石已經變成了一文不值的爛石頭,那麼,你現在真的可以回來了,澤維爾。快回來吧,我的孩子!現在,趁着绯瑟的王子還掌握在我們手中,你把他帶回來,來到我身邊,交給我處理,然後,我們和以前一樣生活,并且,你将成為我麾下最得力的幹将之一,我們将很快完成複仇的使命,在無限飄零的雪花中,共同登上冰封的王座!”
澤維爾對上他的眼睛,輕聲說:“父親,我要聽。我要聽,你真正的想法。”
薩爾維斯看着他,收起來笑。
“你既然想知道,那我現在就告訴你。”他說。
“對我來說,你,隻是一個工具,是我創造出來的一個容納極寒之心的容器。你從誕生開始,就隻有一個任務,那就是找到绯瑟的那顆神石,和它共鳴,産生一場史無前例的大爆炸,夷平绯瑟的一整座城池,也許是皇城,也許是其它任何一座城市,讓他們承受前所未有的損失,讓我的複仇之路走得更加順暢,這就是你的作用,澤維爾。”
“但你本可以直接命令我,讓我做這些事,而不必……不必把我當……當孩子一樣來教導。”
“是啊,我當然可以選擇這樣做。”薩爾維斯說:“可是,如果真把你像工具一樣對待,你怎麼會如此心甘情願,真心實意地為我做事——甚至願意主動送死呢,對吧?”
澤維爾長長地吐出來一口氣,月光照在他的眉眼上,顯得有些落寞:“所以,在你眼裡,我并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薩爾維斯嗤笑了一聲,說:“孩子,你未免有些幼稚,你把自己未免看得太重了一些。你知道你的這顆冰心,究竟是怎麼來的嗎?”
“你說過,當時我在山裡迷路,快被凍死的時候,被你發現,移植了它,救下來我的生命,也……賦予我新生。”
“錯,當時不是我救了你。”薩爾維斯勾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說:“是我主動引誘你來的。”
“當我從夢中蘇醒時,久遠的記憶告訴我,極冰之心非常重要,它是神之戰争的遺留物,擁有巨大的威力,但當我在雪山的始祖神殿找到它的時候,卻發現它的能量已經用盡了,和這顆石頭一樣,成了沒有絲毫用處的廢石。”
“起初,我非常失望,把它丢到了一邊。直到很久以後,閱讀神殿遺留的文獻記載,才發現了兩塊神石的共鳴與排斥作用,當時我欣喜若狂,原來這顆廢石并非毫無作用,隻要能找到另外那顆神石,讓他們産生能量交互,就能造成堪稱恐怖的破壞效果。而我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忠誠的死侍,讓他作為廢石的載體,去引發神石的爆炸。仔細想想,這真是一個變廢為寶的好主意,對不對,澤維爾?
“所以,我找到了你。那天,我在鳴神雪山的山腳下看到了你,于是,我用魔語喚你進來,來到神殿。我把你擊暈,取下來你的心,為你換上那顆冰心,為了确保轉換儀式的正常進行,我還特意喂了你三滴龍血。可喜可賀,儀式成功了,你也蘇醒過來,成了我最親近的孩子。”
“唯一值得遺憾的是,我不知道你的來曆。我可以斷定你既不是绯瑟人,也不是我那早已覆滅的雪族同胞,我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憑空出現在鳴神雪山。但沒辦法,一切都是那麼地湊巧,更何況,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你現在已經完成了我給你的任務,更妙的是,你還沒有死,這難道不值得高興一下麼,澤維爾?”
“對你來講,可能唯一值得遺憾的事情,就是你在我的心裡,并沒有多麼重要。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薩爾維斯說,他的目光越過澤維爾手中的那顆寶石,望向遠處灌木叢中的身影:“就像那個裡奧王子,在他的父王那裡,應該也沒有多麼重要一樣。真是奇怪,兩顆同樣的廢石,配上兩個同樣無足輕重的人,看來有的人和我心意相通呢。”
“但這些都無所謂了。”薩爾維斯聳了聳肩,又看向澤維爾:“我的孩子,現在,你終于可以解脫了,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訴了你,我保證。”
“既然你不想來到我的身邊,和我一起複仇。那麼,你已經沒有用了,澤維爾。現在,你徹底自由了,沒有什麼需要你做的,你可以到處看看,以前不是問我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現在不就有機會了,當然,如果你想要回來的話,我也随時恭候。
“怎麼樣,你願意回來嗎?”龍王笑着問。“不過,要不了多久,我們的領地就擴張到你那裡來了。”
月光下,龍王的身影變得有些發虛,這是魔力印記所儲存的能量逐漸耗盡的标志。
澤維爾定定的看着薩爾維斯,看着他含笑的眉目,看着他逐漸發虛的身影,看着身影後面的斷壁殘垣,一片狼藉。在身影徹底消散之前,他才仿佛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說:“父親,今天真是你教我的最深刻的一門課。”
幽影消失了,殘破的神殿裡隻剩下澤維爾一個人。
而另一個人,卻在一步步靠近:他的身上慢慢灼燒起赤紅色的火焰,在暗夜裡發出有些不詳的光彩,他所走的每一步,仿佛竭盡了全部力氣,他就這樣一步步踱過來,沿途的晶草在悄無聲息之中就燃作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