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即将開始,整個會場忽地暗了下去,頭頂的燈光從剛才的暖黃變成了冷色,除去舞台那一塊兒還完全亮堂之外,其他地方或多或少都有些昏暗。
眼前的一片空氣是深藍色的,冷冽、清新,如同寂靜夜色之下暗流湧動的海水。
溫初夏一步一步,不慌不忙,步子優雅且慵懶,仿佛不是要去撕逼,而是去出席格萊美紅毯的。
途中,幾束烘托氛圍的亮白色聚光輕柔地掠過她的身體,點綴在黑絲絨長裙上的寶石瞬間發出類似丁達爾效應的奪目光彩,萬千發絲更顯柔順輕盈,漂亮的如同一場驚心動魄的夢境。
燈光昏暗,卻無法掩蓋她熠熠生輝的美貌。
她路過時,周圍人紛紛停下正在做的事,無數目光彙聚到她身上,又都下意識地不敢出聲,怕驚擾了這場夢。
其中一道,來自于站在原地的時準。
那是片和皚皚雪山擁有同樣色彩的薄背。
但溫度,卻是山間暖霧彌漫的泉。
光潔、神聖。
滾燙、柔滑。
行走時四肢牽動背部的皮膚張馳,能極其隐約地窺得,掩藏在皮肉筋絡之下,脊柱的輪廓。
仿佛世界上最完美的藝術品。
詭異的,看着看着,時準心裡居然泛起陣細密的癢。
像用世界上最細最小的針在他的胸骨之下紮刺,不痛,卻能讓人心神不定,坐立難安。
時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此刻的情緒,有點像是在生悶氣。
因為他潛意識裡覺得,那抹純潔又滾燙的白色雖然确實令人心馳神往,但附着在白色之上的其他眼神,卻又讓他感到無比煩躁。
要是,能把白色藏起來就好了……
“阿準。”
耳邊傳來母親的聲音,時準慌忙撤回眼。
林茵陳拉了拉他的衣袖,問:“我剛才自作主張想認初夏當我的幹女兒,沒征詢你的意見,你有沒有生氣啊?”
癢意如潮退般消失。
時準回答:“當然沒有。”
對于母親,他總是無有不依的。
“那就好。”
得知兒子沒生氣,林茵陳露出一個放松的笑,但下一刻,時準的話讓她的笑意僵在了嘴角。
“但媽媽你要記得,她,不是時淼。”
……
溫初夏覺得這感覺簡直爽爆了。
左右兩邊投來的目光如同領導人路過時夾道歡迎的掌聲和鮮花,都不用猜,肯定是被她全書第一的美貌給驚豔震撼到了,爽。
而前方投來的目光如同刀光劍影,看着架勢很大很危險,實際卻隻是無實物的影子,任憑再怎麼張牙舞爪,也傷不了她分毫。
這種類似于隔岸觀火,又類似于“看不慣我又弄不死我”的感覺,更爽!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小說女主的日常嗎?
果然,自己兢兢業業爆肝刷級的選擇是正确的,高瞻遠矚的,造福千秋萬代的,耶!
蘇筱筱一路盯着溫初夏走到自己面前。
不可否認,溫初夏長得确實是漂亮,如果自己硬要說她不好看,隻會讓身邊的小姐妹懷疑她到底是眼睛壞掉了還是審美壞掉了。
所以,她的攻擊方向在其他方面。
開撕之前,蘇筱筱臉上首先揚起人畜無害的微笑,甜甜地叫她:“初夏。”
溫初夏頓時起了半身的雞皮疙瘩,心裡倒是沒忘記點評:嗯,比周雅宜的演技要好上半個數字小姐。
她惡寒地抱起胳膊,語氣不冷不熱:“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要緊事,咱們同學之間就不能說說話聊聊天啦?”
蘇筱筱舉起酒杯淺酌一口,垂眸欣賞着沾到杯口的唇印,是Dior限量色号,普通人可能要搶破頭才能搶到,而她,隻需要舒舒服服坐在家裡,自然就會有人主動送上門。
蘇筱筱自從出生以來,吃的穿的玩的用的,無一不比普通人要好要貴。
她從幼兒園開始上的就是貴族學校,雖然沒比普通學校的學進去更多知識,但環境的浸潤卻讓她愈發笃定,自己就是高人一等。
她無比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所以,任何會讓她的優越感受到威脅的物和人,都應該從她眼前消失,或者被她踩到腳下。
“再說了,那天不是你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想來雅宜的生日宴會見見世面嘛。”
惡意的毒液已然流出,但蘇筱筱還是一副關懷貼心的表情:“作為班級的一份子,同時又是雅宜的好朋友,我們當然有義務幫你實現願望啦。”
溫初夏心想可别給她演爽了,笑了下說:“那感情好啊,請問你們要怎麼帶我見世面呢?”
“樓下29層401房間,我們在裡面特意為你準備了點小驚喜——放心,不是要害你,到時候我們幾個人會和你一起進去的,免得你疑神疑鬼。”
哦。
沒派上用場的小黑屋原來在這裡等着我呢。
溫初夏故作猶豫片刻,說:“好啊,那一會兒把周雅宜也叫上,畢竟她才是今天的主角,你們給我準備驚喜卻不帶上她,不合适吧。”
蘇筱筱當她是怕了又不好意思承認,所以想通過多拉點兒人到時候好降低恐懼感,于是更加興奮,仿佛已經看到了溫初夏出糗的囧狀,一口答應:
“那當然了。等雅宜上台緻完辭,我們就去吧。”
說完,她給了旁邊的張紫淩一個眼色,對方立刻心領神,對溫初夏捂嘴驚訝道:“哇,初夏,你今天的禮服好漂亮啊,特别是領口的大鑽石,看起來品質好好,能和我們透露一下是哪家的嗎?”
“……”
演技比周雅宜要差108個數字小姐。
另一邊的李書雪見溫初夏語塞,笃定她肯定是心虛了,直接連裝都不屑不裝了,陰陽怪氣就開嘲:
“哎呦紫淩,你就别為難人家大學霸了,她哪兒知道什麼牌子呀,多半是從地下商場随便租來的吧?”
她用目光毫不客氣地在溫初夏身上指指點點,細眉挑成一個刻薄的弧度,似是無語。
“不過我說你租就租吧,要是換成其他稍微簡約點兒的款式,說不定别人還會信你穿的是正品,但你偏偏選了這種滿身帶大鑽的……”
說到這兒,李書雪和其她人相視一笑,又故意捂嘴誇張地笑出聲,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欸不是,我猜你身上的這些鑽,不會是從家裡的水晶吊燈上拆下來的吧?哈哈哈哈……”
“沒想到我們大學霸不僅腦子聰明,動手能力也好強哦!這大水鑽縫得還挺漂亮,回頭我就讓我家阿姨也照這樣把我衣帽間裡那幾件過時的禮服改造一下。”
“你這麼說我倒突然想到一句老話了,叫什麼來着?左三年右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有人糾正:“是新三年舊三年。”
“嗐,意思差不多嘛。”
“不過葉子你真要這麼做嗎?改衣服?不怕被爸媽知道了心疼啊。”
“我巴不得他們心疼呢,這樣我就又有理由買新的禮服了。”
“你好有心機哦!沒想到你居然是這樣的女人。”
……
被人當面如此羞辱,溫初夏既沒生氣也沒臉紅,就這麼靜靜地看她們作妖,并在心裡真誠地希望她們能作出風格、作出水平、作出風采,作出一片惡毒女配的廣闊天地!
因為現在的她們,就是曾經的自己。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上岸沙灘上。
作為已經功成名就的前輩,溫初夏深覺自己有責任也有義務,要給這些年輕的孩子們更多展示自己的機會,發光發亮的舞台。
來,燈光組道具組後勤組還有那什麼什麼組統統做好準備,以及台下觀衆手裡的可樂零食爆米花全都給我收走!這麼精彩的表演你吃什麼小零食?!
全都給我認真看表演,看完之後每個人寫800字觀後感交上來!
……
三分鐘後,一群女生終于演夠,溫初夏也默默在心裡給她們每個人打好分,準備挑其中表現最差的一位進行一對一專業指導。
李書雪!F班!
“笑夠了?”
溫初夏冷眼與李書雪對視。
這眼神過于犀利,讓李書雪平白打了個寒顫,随即又鼓起膽,嗆道:
“沒笑夠,但剛才笑的蘋果肌痛所以現在不想笑了。怎麼,沉默了這麼久,我們大學霸終于要開始國旗下的講話發言了?”
“是啊。”溫初夏毫無壓力地接下話茬,“但國旗下發言前通常都是要有掌聲的,來,你給我鼓一個。”
李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