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濡濕的唇瓣落在自己側頸之前,路信洲終于找回了自控力,他推開越眠,加重語氣道:
“我說過了,我不需要。”
他神情冷肅,仿佛在下達什麼不容違逆的戰鬥命令,越眠微微怔住,路信洲已經起身與他拉開距離。
但這句話其實并不是說給越眠聽的,路信洲警告的是他自己。
說實話,路信洲很難判斷自己此刻是不是仍在失控。
從身體的反饋來看,肢體驅使自如、異能狀态穩定、思維認知正常,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可路信洲就是感覺到有某些不明不白的東西在脫離自己的掌控。
這種失控感與以往有些不同。
一樣的混亂、迷茫與躁動,不同的是,路信洲以往會全身心地厭惡并對抗這些感受,直到将它們徹底根除;但此刻,他卻并不全然排斥身體向他傳達出的信号。
體溫偏高、心率偏快,有什麼從未體驗過的思緒在胸腔中橫沖直撞,可路信洲居然能從這樣的失控中咂摸出一點莽撞躍動着的欣喜。
這太奇怪了,路信洲皺着眉搖了搖頭,逼自己轉移注意力。
這一轉,視線落在他那條被繃帶緊緊纏縛的右臂上,他眸色一沉,不得不考慮一個亟需處理的麻煩問題。
越眠發現了他的秘密。
那條已經異變成污染物軀體的右臂是路信洲絕對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秘密,就連特制穩定劑的研發者景彥也沒見過路信洲右臂的全貌。
在失控中壓倒越眠的那一刻,喪失理智的路信洲并沒有認出越眠,他是真的動了殺心。
他當時想做的并不是捂住這個冒犯者的口鼻,而是直接扼斷這個人的脖頸,讓自己的秘密徹底扼殺在那截纖細的喉管中。
可路信洲也不知道失控的自己為什麼沒有那樣做。
或許是因為少年看起來實在太過不堪一擊,也或許是因為少年皮膚上密布的血痕,總之,他的手向上偏移,避開了足以一擊緻命的部位。
而現在,他清醒過來了,要怎麼處理知曉秘密的越眠。
路信洲很少有消極對待問題的時候,局面再糟糕,他也總是會選出一個損失最少的方案,然後堅定不移地執行。但此刻,讓越眠不洩露秘密的方法有很多,路信洲卻一個也不想用。
讓伊瑞催眠越眠,不行,越眠失過憶,大腦經不起損傷。
随便找個什麼理由把人拘禁起來,也不行,越眠剛擺脫赫爾斯的控制,不該再次被剝奪自由。
沉默沒有持續太久,越眠似乎是從路信洲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在顧慮什麼,沒有等路信洲開口,他反倒先做出了承諾。
“路信洲,今天發生的事,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少年的神情很單純,他以為真誠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又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就像你沒有告訴别人我的秘密一樣,我也不會讓别人知道你的秘密的。”
這是一句完全不能保準的話,有太多手段能迫使一個人吐露秘密。
隻要知情就有風險,路信洲深知這一點,可在聽到越眠如此向他保證時,男人緊繃着的肩膀逐漸松懈下來,像是找到了最好的解決辦法,他居然選擇了相信越眠的承諾。
那就先這樣吧。路信洲想。
隻要他與越眠保持距離,也就不會有人想到從越眠這裡扒出他的秘密,越眠的承諾也就會是有效的了。
“……回城之後,你搬出去吧。”
路信洲語氣平淡:“C區基礎設施完善,也有空房,你住在那裡生活更方便。”
越眠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問道:
“你要趕我走?為什麼?”
為什麼,這不是自己該問的問題嗎。
路信洲心煩意亂,他一直壓抑着沒有發出質問,但這隻是因為想問的問題太多反而無從開口,并不代表他心中沒有疑問。
為什麼要穿越風刃來找他?為什麼在險些被殺的情況下也不害怕?為什麼不聽話偏要一次次越界?
還有,讓路信洲最不解的,為什麼自己分明已經決定要疏遠越眠,卻不能做到幹脆利落地與他劃清界限。
“……如果我當時沒有收手呢?”
冷不丁地,路信洲開口,答非所問地反問越眠。
“什麼?”
話題轉得太快,越眠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道。
他沒想過自己的舉動會帶來适得其反的效果,想補救什麼似的,無意識地去拉路信洲的袖口。
“對不起嘛,我隻是想讓你快點恢複,下次你不想我做什麼我都會聽話的,我不要搬出去。”
就是他這副對自己全無底線的樣子最令路信洲心亂如麻。
路信洲不明白越眠怎麼能在差點被自己殺死的情況下仍對自己毫無警戒,他用異能拂開越眠的手,聲音冷得咄咄逼人: